便和碧瑶两个笑成了一团。
绿袖却是忧心忡忡:“夫人怎么还笑得出来,您忘了奴婢和您提过的那事……”
“好了,好了,”婧怡挥手打断她的话,“这件事你不必再提,我自有主张。”
碧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她们在说什么,但她虽大大咧咧,人却十分识趣,并不多加追问,只逗着婧怡继续说笑。
至晚间沈青云回来,先去前院书房见了沈穆,又到蒋氏处请过安,才坐到婧怡身边。
婧怡见他神色平静,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并未同她提及半句战功之事,不知他是真的不将名利富贵放在心上,还是不屑同后宅妇人说道朝堂之事。
总之,他不说,她也不会问。
沈青云在她身边坐了一会,忽然盯着她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左手,开口道:“这样捂着,伤口反而不易愈合。”
婧怡不明就里,睁大眼睛望着他。
“你只是划开了几道血口,还有些许烫伤,并未流血不止。这样紧紧捂着,伤处闷热出汗,反而容易感染,不若去了纱布,着下人小心护理,不要弄脏伤口,也不可沾水,过个几日也就好了。”
看来,久经沙场之人,对伤口的护理是相当有经验的。
婧怡就露出个十二分信任的表情,将伤手举到他面前,道:“听凭四爷发落。”
沈青云便轻车熟路解了她手上纱布,细细看了回伤口,平静道:“起了两个水泡,我给你挑了。”说着,拿起把剪子,在烛火上烤了一烤,手起剪落,水泡应声而破。
婧怡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何事。
直到沈青云用绢布轻轻拭去水泡中流出的黄水,又重新替她擦上药膏,她才堪堪说出一句:“多谢四爷。”
沈青云“嗯”了一声,砖目望着桌上的药瓶:“这是太医开的?”
婧怡点头:“是,一瓶治烫伤,一瓶去疤痕,两瓶金疮药,”顿了顿,解释道,“因妾身行事粗心,经常划伤磕破自己,便求太医多开了一瓶金疮药。”
沈青云不语,沉沉的目光在她面上转过两圈,忽然开口道:“我常年住在军营,金疮药是常备的……并不曾缺,你不必如此。”
婧怡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他知道自己昨夜已察觉他伤势未愈!
难道,他竟以为她是为了替他找金疮药,才故意摔碗弄伤了自己?
第53章 误解
难道,他竟以为她是为了替他找金疮药,才故意摔碗弄伤了自己?
她能说,她只是不想如方氏那般伺候蒋氏用茶用饭……她虽惯常以柔婉面目示人,但生性素来高傲刚强,又岂能如此委屈自己?
便是身体受些伤痛,也是在所不惜。
不想却叫沈青云生了此等误会。
或许,在他心中,如她这等低门小户出来的无知少女,在见过其俊朗风姿,听闻其丰功伟绩之后,必会为他神魂颠倒,拜倒在他的云纹锦袍之下?
婧怡心中不禁嗤笑一声。
不过见他似乎颇为感动受用,这倒不失为一个美好的误会……至少,沈青云应当会对她有所信任,他们在这深不见底的武英王府或可“歃血为盟”。
因羞羞涩涩垂头不语,既不开口承认,亦不失口否认。
沈青云见她这样,只当她是默认,轻咳一声,站起来道:“今日我睡书房,”仿佛解释般又加了一句,“以免碰到你的伤处。”
婧怡恭恭敬敬行了个福礼:“是。”
等沈青云去了书房,绿袖便来服侍婧怡宽衣洗漱。
她小心翼翼擦拭着婧怡伤处周围的皮肤,生怕一不小心触痛了那红肿的伤口。等一切料理完毕,才为她换上松江三梭布的里衣,扶她到床上歇下,拿了柄描金美人宫扇轻轻摇着。
“夫人累不累,奴婢想和您说说话。”
婧怡因昨夜并未睡好,其实已颇为困倦,但见她神色郑重,仍是强打起精神,道:“好啊,你想说什么?”
绿袖不疾不徐打着扇子,语声也是不快不慢,“奴婢和碧玉、碧瑶她们不一样,她们一直跟在您身边,奴婢原先却是伺候大奶奶的……陪着大奶奶嫁给大爷,看着她怎样孝敬公婆、侍奉夫君,看着她一步一步、如履薄冰,从无忧无虑的姑娘变成精明干练的妇人,”叹一口气,“所以,奴婢有时候想的比别人多。”
这是个沉重的开场。
婧怡的困意已去了大半,语声也极温和,道:“你都想了些什么?”
“奴婢经常想,我是那泥里出来的下等人,天生贱命,一辈子伺候别人,真真是苦。可大奶奶,还有您,分明锦衣玉食、金尊玉贵,却也受着另一种苦,”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急急道:“奴婢逾矩,夫人赎罪。”
婧怡摇了摇头:“罢了,你既起了这头,有什么话要劝我,便直说罢。”
绿袖被她说中心思,低了头,赧然道:“什么都瞒不过您,”顿了顿,才慢慢接着道,“奴婢往常跟在大奶奶身边,见她怀孕,又小产,当真是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抬起头,恳切道,“您才十四岁,实在太小了,若在此时有孕,无异以命相搏……若不慎小产,必定大伤元气,往后在子嗣上反会更加艰难。不若再过几年,等您身子长开了,怀孕自是水到渠成。”
婧怡听得出来,这番话说得确实发自肺腑,只是,似乎还有下文。
毕竟她如今又没有急于求孕,绿袖为何会有此一说?
果然,见她沉默不语,绿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了下去:“只是,如现在这般,四爷回府第二日便宿去了书房,叫外人看见,是要说您笑话的,”顿了顿,意有所指道,“而且,王府内人事复杂、人心更是难测,只怕会叫那心思叵测之人有了可乘之机。”
婧怡此刻已全然清醒,望着绿袖目光平静:“依你之见,我该如何行事?”
绿袖的表情很诚挚:“为了自己的身子着想,您这几年还是少伺候四爷为好,但也不能便宜了旁人。夫人不若抬举一个心腹贴身伺候四爷……如此,既保全了自身,又不会叫旁人得了可乘之机。”
虽然早已猜到她想说的究竟为何,但听她真的说将出来,婧怡还是有些小小的错愕。面上却不露半分,只静静问道:“如此,你觉得我该选谁?”
绿袖咬着嘴唇,没有接话。
婧怡便淡淡道:“我觉得你就是个不错的人选,长得好,心思也剔透,定能得主子的欢心。”
绿袖本坐在床边脚榻上,闻言,立时跪到在地:“夫人,奴婢曾经和您说过,不愿给大爷做通房,如今,奴婢的心还是一样的!”
“既如此,你倒是说说,觉得谁合适?”
婧怡静静望着她,看她面上闪过挣扎之色,半晌抬头坚定道:“奴婢觉得,碧玉是最好的人选,”似乎怕停顿会让她失去说下去的勇气,“碧玉今年十七岁,年纪正合适,她是我们几个里长得最好的,脾性也温柔,最善解人意,又打小服侍您,忠心可靠……先让她服侍四爷,等过几年,你身子长开了,她却已人老珠黄,便是四爷再喜欢,也是有限。到那时,她若还本分,您可以开恩赏个孩子她,若不老实,叫她做一辈子的通房,或找个人家发卖了,都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真真是没想到,绿袖竟有这等心机!
虽说桩桩件件都为她想得周到,却也不能掩盖她排除异己的心思。
而其思虑之缜密,委实叫人赞叹。
只可惜,她平生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事情。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幽幽道:“你的忠心,我是知道的。只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事情,为何要叫别人去做?”
“夫人,您可以问问碧玉,她未必不同意呀!”绿袖抬头,急切道,“若她同意,岂非两全其美?”
“好了,”婧怡面色一沉,“不必再说,我今日就和你明说一句,不论是你、碧玉、碧瑶或我身边任何一个丫鬟,除非四爷自己开口,否则我是不会主动抬通房姨娘的,”闭了眼睛,“我累了,你自回去睡罢。”
绿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见婧怡已转过身子背对她,知道此番是彻底遭了主子厌弃,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将话咽回肚子里,磕过个头,自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