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听这位大总管的姓氏,便知他是谁的人了。
方氏却怕婧怡还不明白,又补充道:“就是母亲身边管妈妈的那口子!”
蒋大总管面上傲然之色一闪而过,只见他微微一拱手,极敷衍地行了个礼,道:“不知四夫人叫我等来,是有什么事,”顿了顿,语声微凉,“府中事务繁多,我等还要赶着回去处理,夫人有话不妨快说,不要彼此耽误了才好。”
这倒是要给婧怡下马威了!
方氏见情形不好,忙在一旁开口道:“打今儿个起,由四夫人接管府中的中馈,你们有什么事,现下便可回了四夫人。”
蒋大总管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朗声道:“诸事都好,并没有什么要回的。”
他既这样说了,其他管事更加不能开口,只好一个个低下头去,或者眼观鼻鼻观心、或者互相乱打眼色,神色各异、
场面一时就尴尬了下来。
婧怡一直冷眼望着这一切,直到此时才嘴角一扯,露出个冷笑来,她将手中茶盏重重一搁,扬声道:“进来罢。”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当先一个面色冷峻,正是一身劲装打扮,腰间别着大刀的凌波,身后一溜儿二十来个侍卫,个个面无表情,人人腰间皆别着钢刀。
管事们骚动了起来,蒋大总管更是面色大变,厉声道:“四夫人这是做什么,难道是要草菅人命?”冷笑一声,“我等虽都是沈家奴仆,但四夫人这样赶尽杀绝,从今往后不知还敢不敢走夜路!”
“蒋总管言重了,”相较于蒋大总管的激动,婧怡就显得镇定多了,她嘴角带着一丝冷嘲,朗声道,“各位在沈家都是有头有脸的管事,我就算再嚣张,也不敢将你们统统杀了完事,不过,”她目光忽地变冷,在众人面上转过一圈,“府里前些日子丢了一件极要紧的物事,我和四爷都怀疑,是在场的某一位夹带了出去!今天请诸位来,就是要好好查一查。”
蒋大总管闻言冷笑,道:“不知府里到底丢了什么紧要物件儿,劳得夫人这样兴师动众!”
“哪个偷走的,哪个就知道是什么物件,”婧怡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语气渐冷,“如今正是风雨飘摇的时候,你们这里有哪些人勾结外人卖主求荣,自己心里最清楚。若有不服气的,大可站出来,我将你送去顺天府,有什么天大的冤屈,公堂上自有分说。”
蒋大总管闻言却并不惧怕:“我十五岁跟随王妃入府,四十多年来对沈家忠心耿耿,虽然没什么功劳,却也并无错处。四夫人若说我卖主求荣,那我就不服!” 嘿嘿冷笑两声,“夫人若不怕丢了我武英王府的脸面,白白叫旁人耻笑的话,大可现在就送我去顺天府!”
婧怡点头:“很好,”忽然神色一厉,轻喝道,“凌波,还不送蒋大总管过顺天府去!”
凌波闻言,应了个是,早有手下两个侍卫过来扭住蒋大总管往外拖。
蒋大总管早料定婧怡一个年轻妇人,决不敢蒋事情捅到官府里去,更何况他又没偷什么紧要物事,虽然常和成国公府通消息,却也是王妃的意思。
这个四夫人,拿这么个由头立规矩,未免太可笑!
不想婧怡竟然真的命侍卫拿住了他,二话不说就要往下拖。
蒋大总管不由面色大变,喝道:“谁敢动我!”怒目圆睁,直视婧怡,“一个刚进门不久的小妇人也敢对我指手画脚,我要见王妃,我要见王妃!”
“放肆,你这奴才卖主,难道还想将脏水泼到王妃身上?”看向凌波,“还不掌嘴?”
蒋大总管忽地愣住。
早有凌波甩开两条臂膀,左右开弓请他吃了十几个耳刮子。
凌波是练武之人,手劲大得出奇,这几下过去,蒋大总管早已鼻歪口斜,哇地吐出一口血沫子,里头还带着两颗牙。
两个侍卫顺势就把他拖了下去。
那可是王妃身边最得眼的人,府里一把手的大总管,四夫人随便拿个罪名就送去了官府,看来这府里往后就是四房的天下了。
其他管事一个个噤若寒蝉,再不敢多说一句。
婧怡目光淡淡地扫过众人,开口道:“都待下去罢,好好地、细细地审一审。”
第128章 反应
尽管在婧怡面前把自己说成了一个纯良无辜的受害者,但方氏管家多年,那批大管事里怎么可能没有她的人?
不仅有、而且还不少,且都在厨房、买办这样油水足的位子上,蒋氏虽然控制欲强,对银钱一事却并不着紧,只牢牢把着总管、司房这些紧要处。
尽管决心站到四房这一边,但婧怡二话不说发落她的人,断了她的财路,方氏的脸也有些僵,顿了半晌才勉强笑道:“四弟妹,你这一下将人全关了起来,府里可不得乱了套……厨房、账房、门房、马房哪处都不能缺了管事的人,否则丫鬟小厮们躲起懒来,咱们岂不是吃不上饭,出不了门了?”
婧怡看了方氏一眼,微微一笑:“三嫂说得有理,只是那些人里有背主的狗奴才,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能放过一个,你说是不是?”
方氏笑容僵硬,勉强道:“对,但……”
“三嫂不用担心,我自有准备,” 说着,朝绿袖点了点头。
绿袖会意,出门领了一批人进来,与之前那些各怀心思的不同,这一回进来的人人神色沉稳、脚步齐整,乍一眼望去只觉面貌普通,并无出奇之处。
再看却令人有些咋舌了,这些人看着都很普通,一群同样普通同样不起眼的人站在一起,几乎让人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从哪里找了这样一群人出来!
方氏原本想提醒婧怡,可不能随意找批生手来临时充数,压不住下头人不说,也处理不好事务,只怕府中真要乱了套。但转念一想,陈氏一朝得势,不仅春风得意,更是耀武扬威。此刻出言提醒,一则她听不进去,再则也显不出她的好处。
不如等陈氏碰了壁,自己再雪中送炭,她才会知道真正该倚重谁。
因缓了表情,起身道:“四弟妹,要不你慢慢忙,家里还有孩子等着教训,我这就先走了?”
婧怡也站起身,笑道:“今日多谢三嫂,您慢走。”
方氏“哎”了一声,袅袅婷婷地走了。
婧怡这头则将差事一一分派给了沈青云指派的人,才领着绿袖和碧瑶慢慢往梧桐院走。
绿袖和方氏想到了一处,就很有些顾虑,忍不住开口问道:“夫人,那些人都是生手,不知能不能胜任现今的差事,若出了岔子,只怕人家要说您的闲话。”
婧怡苦笑:“今日我如此张扬,说闲话的难道还能少了?我要是怕这个,往后的日子也就没法过了,”顿了顿,“至于那些人,既然是四爷的意思,咱们就照着做,出了事自有他兜着。不过,我看那些人的行为举止,想来也出不了大岔子。再说,又不是叫他们把王府管得欣欣向荣。”
是要将武英王府围城一个铁桶,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也就是了。
想着,就问碧瑶道:“你去找凌波,可问出什么来了?”
碧瑶脸鼓成了一个包子,气哼哼道:“这人嘴紧得很,奴婢和他兜了半日圈子,他才说漏了一句,然后就发觉奴婢在套他的话,什么都不肯再说。”
婧怡点头:“他说漏了什么?”
“他说,四爷忙着练兵。”
练兵?
京城能有什么兵,西山大营,羽林军?
新帝如此忌惮沈青云,会将御用的军队交给他来统帅?
婧怡皱起了眉。
只听碧瑶又问道:“夫人,奴婢有些好奇,咱们府里到底丢了什么紧要物件儿,怎么没听您提起过?”
说起这个,婧怡忽然神秘地笑了笑:“佛曰,不可说。”
不过是个由头罢了,但这些人中的大部分同府外暗暗通着消息,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虽然都是主子的授意,但一旦东窗事发,他们就是背锅的不二人选。
如今一个个被单独关了起来,只怕正人人自危罢。
……
松鹤堂。
管妈妈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和蒋氏哭诉:“……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拖出了府,说是要送到顺天府吃牢饭掉脑袋!有看见的,说老奴家那口子鼻也青了脸也肿了,门牙都掉了两颗!”顿了顿,眼泪流得更凶,“打狗还要看主人,老奴家那口子虽没什么本事,但毕竟是您的陪房,四夫人还没得势呢,就敢这样作践松鹤堂的人,这是在跟您叫板呢,”越说越气,恨恨道,“她眼中可还有礼仪仁孝、尊卑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