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
……
第三天,段汀栖仍旧没有回家的意思,一大早就开始了自己的“沙发修行”,其实这两天公司有过一些问题要处理,都是段老爷子接手了。
段汀栖这人,想工作的时候跟普通的上班族完全没有区别,可以朝八晚十一,一周七天转。但她不想做事的时候,就好像完全没有工作这个“技能”,你怎么劝她都不动。
段老爷子一把老骨头还要被迫“上位”,到周末的例行汇报后,坚持要喊段汀栖去书房。但这人就是磨磨蹭蹭不想动,眼神交流不管用,就干脆低眼吸溜鼻子,连头都不抬了。
余棠问她:“jiojio冷?”
段汀栖没忍住低头笑了声,又很快恢复正经,但还是挪不动窝。
余棠看了好一会儿她充耳不闻,始终赖在沙发上不愿意下去的样子后,忽然拽了拽她的毛毯小领子说:“快去,你帮爷爷做点事,我今天给你烤个小蛋糕。”
段汀栖终于感兴趣地抬起了头,还缓慢眨了一下眼,好像在衡量这句话的真假。
余棠已经熟悉了她这两天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摸了摸她,“真的,我有西点师证,以前随便考的。”
“成交。”段汀栖似乎很满意,思量了一下后,乖乖起身上了二楼的书房。
还成交,余棠笑了声,进厨房问林姨要了蛋糕粉和材料。
已经工作多时的段老爷子取下眼镜,难得凉凉瞥了段汀栖,把几份文件递给她。段汀栖仍旧浑身懒趴趴的,又团上了书房的沙发,她嫌椅子硬。
“今年已经快到年末了,原定的‘企业慈善额’只用出去了五分之三,怎么回事?”段老爷子开门见山。
“今天是财政小年,公司的福利制度和用餐补助各提升了三个百分点,净周转资金有缩水,而除了南方的强台风,今年并没什么大灾,我认为这部分支出也可以捆绑三年为一个季度,灵活变通,不一定要每年按预算来,否则在效应方面也会产生‘疲惫’感,支出过倍,效果打折。”段汀栖随便翻翻,把一个文件夹放到了一边。
基本上大企业每年都会有专项的“慈善支出”,这部分的使用很灵性。所以段老爷子短暂思考了一下后,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段汀栖又翻开下一份文件,看了一会儿后抬头说:“这个政策是什么意思,不管是长远还是暂时都没什么好处。”她想了一下,“为什么要这么搞,能多些岗位?”
段老爷子活到这把年纪,很多东西已经无意多说了,段汀栖是他教大的,什么都懂,所以只是嗯了声:“万变不离其宗,有些坐椅子的人是想做好事的,但过于理想主义,展不开的,先调线吧。”
调线指的是“人均线”,上面想提高就业率,所以明里暗里想通过一些软规定让企业提供更多岗位,招收更多人,但这部分支出不可能凭空产生,总预算就这么多,不会变,分子多了,平摊到每个人都上的自然就少了,后面各方面的相应办法自然更多,总之业绩不会白来,经济学自有其规律。
段汀栖放下文件夹,又拿起了另一个,其实她在一些问题上的看法跟段老爷子很不一样,所以并没有选择接手公司,但段老爷子还是把这种“把关权”留给了她,有时候像是执念,也像一种传承。
所以没说正事多久,段汀栖又没上心地窝在沙发上睡着了,段老爷子抬眼看了一会儿后,也没喊她,反而起身给段汀栖轻轻掖了掖毯子,把她旁边刚刚递过去的东西又拿了回来,自己慢慢做了。
楼底下的余棠已经烤好了香喷喷的蛋糕,她性格乖,脾气又好,其实很讨长辈喜欢,把林姨哄得笑声连连,最后蛋糕出炉等了一会儿后,林姨抬头看向二楼说:“凉了就不好吃了,按惯例那爷俩儿也差不多处理好事情了,有时候是在聊天说话,你上去喊喊。”
余棠倒是应了声,上了楼,但依她的听力,其实免不了还没靠近门口就能听到一些对话,有些不太合适。但林姨一把年纪了,让她上楼也不合适,所以余棠走着走着,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而段汀栖可能是故意的,纯属为了进书房混余棠的蛋糕,所以“掐着”段老爷子处理好事情的当口又自己醒了过来,然后迎面收到了段老爷子本来垫在腰后,这会儿甩过来的靠枕。
“一把年纪了,脾气真大。”段汀栖伸手一撩,把那个靠枕孤零零地拨到地上后,还换了个姿势,又歪了头。
段老爷子有些气:“下周早点过来。”
“我下周感冒还没好。”段汀栖随口说着鬼话,还非常不以为意道:“你可以把一些东西交给余棠,余棠是博士学历出身,完全可以上手。”
段老爷子顿了顿,关于这两个人的相处,他虽然看在眼里,倒也没林姨那么天真,略含深意地说:“你自己还没规划好,说什么胡话。”
段汀栖也没跟他多解释,只是抽了张纸擦鼻子,非常简洁大方地表态:“迟早的事。”
“……”
门口的余棠听见这话,本来就刻意落地无声的脚步戛然而止,在空中落了两秒后,怎样上来的又怎样贴墙偷偷溜了下去。
段老爷子则是坐在桌后看了段汀栖半天,终于笑了一声。
他这种性格的男性长辈就是比女性长辈内敛的多,人老了也不唠叨,要是段汀栖的奶奶还在,这会儿指不定是要教她点什么的。
而段汀栖虽然是段老爷子带大的,也教了她许多东西,但在这种事情上,段老爷子也不熟悉,他年轻时脸吃得开,又勤快积极,跟段汀栖的奶奶是自然而然在一起的,甚至在相处中,段汀栖的奶奶会要更主动一点。
但见她如今这样,段老爷子主动跟她说起了余棠师父的事情:“叶巍当年并非死于那场爆炸中的大火,他脖子上其实有一道非常锋利的刀口,已经切开了喉骨。”
段汀栖忽然坐直了几分,等段老爷子继续说,可老头却不说了。于是段汀栖想了想,低声问:“那这就是谋杀,余棠知道吗?”
“当然知道,相处那么久,你还当她是生□□浮踪不定的人。她要是真稀里糊涂,这几年未必要一直追到国外,非要揪着当年的真相不放,还在所有人面前都默不作声。”
段老爷子转而挪开话题道:“如鲠在喉谁都知道,只要她师父脖子上的那一刀是谁划的没有弄清,那场爆炸中她死的十三个叔伯是不是受此无辜牵连没有定论,余棠这辈子心里都不会好过,你真不一定能留住她,我当初也就是想尽尽心,让她有个临时的落脚地。”
段汀栖很久都没有吭声,最后是段老爷子起身拍了拍她,“余棠是被情义牵住的,你要真有心,为何不相信自己也能用情意牵住她。”
段汀栖顿了一下后,抬头看了段老爷子片刻,轻声嗯了声。
他们下楼的时候,余棠不知道在厨房忙活什么,背对着客厅,看起来忙碌又温婉,倒是林姨端着个大盘子从里面走了出来,还顺嘴数落:“你们俩儿刚才都忙什么大事儿呢,棠棠都上去喊半天了,这才下来,凉了都。”
她这句话一出口,家里剩下的三个人都忽然面色各异起来。段老爷子倒只是想着自己耳朵可能不大好使了,同时看了眼厨房,想着余棠功夫不错。
段汀栖则是目光落在余棠不动声色的背影上瞧了片刻,忽然转脚走进了厨房。
第49章 表白
余棠本来在厨房捯饬下午饭,她用小砂锅熬了粥,还做了三个小菜,蒜蓉西兰花、凉拌海带丝和泡椒炝藕带。
但自从段汀栖不打招呼地走进来,并且连个声都不出之后,余棠就把蒜蓉拨到了海带上,红油泼进了藕带里,泡椒搅上了西兰花。
段汀栖观察了她半天,终于笑了一声,十分善解人意地靠近余棠一步,主动开腔:“刚才听到了?”
“……”余棠实在不知道这句话怎么接,因为没法儿接。
说“听到”了吧,就好像在这种氛围下默认了某种意思,说“没听到”,又好像变成了某种委婉含蓄的否认。
中国语言博大精深,平时说个话太难了。
段汀栖好像也没等着她答,问完就忽然从手心变出了一样东西,悬到余棠面前问:“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