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很惊异:“原来她那么可怜!可是为什么还要做‘伥鬼’害别人呢?”
小毫在纸上写:“女子较于男子总是重情些,情重就容易迷失自己。她不责怪自己的相公将自己害死,却怪世间美貌女子地勾引。她‘为虎作伥’残害的都是些貌美的年轻女子。”
“她的相公如果爱她,怎么会害死她呢!”铃说,“她真是傻,还很可怜。”
小毫又写:“始于爱情,却终于人性。都说最毒妇人心,这世上最薄情寡义的却还是男人。一个人的情有多长,只需等,沧海桑田,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铃问道:“小萤,你有喜欢的人吗?”
小毫写:“自然是有的。此次来扶桑,便是追着我家娘子(划掉)——相公来的。”
正说着,地念儿的家到了。俯身看下去,地念儿正在药田里采药。
“地念儿——”铃向地念儿挥手。
地念儿抬头看见空中骑着猪的铃,身穿美丽的异族衣裙,也高兴得挥手:“铃——好想你啊!”
“铃你今天穿得好漂亮。”地念儿的大眼睛眨了眨,憨憨的声音。
铃双手捏着披帛转了个圈,向地念儿行了个“万福”说:“谢谢地念儿!”
“可是,”地念儿看看她身后,“杀生丸大人怎么没有陪你一起来呢?听说他不让你一个人出门呢”
“我有小萤陪我啊!”铃把有着两片肥肉嘴唇的小萤推到地念儿面前,“这是小萤,她的嘴被马蜂蛰了,你能给她解毒吗?”
“当然可以。”地念儿点点头,看了一眼屋檐下小矮炉上炖着的药罐子,“等给妈妈的药熬好后,我来给小萤熬解毒药。”
“婆婆呢?”铃问道,“今天怎么没看到婆婆?婆婆她生病了吗?”
地念儿不掩脸上的难过之色:“妈妈已经病了很久了,这次总是好不起来。”
铃和小萤走进屋里,中间的床铺上躺着地念儿的母亲。春末的季节了,屋里却还燃着火堆,火堆吊着一只陶罐,罐子里焖着一只鸡。
“是戈薇和犬夜叉拿来的呢。”地念儿说,“你们先喝点水,我去外面给小萤采解毒的药。”
地念儿的母亲已经很老了,脸颊和嘴唇瘦得凹进去,勾勒出白骨的轮廓。
小萤只看了一眼——寿数将尽,油尽灯枯。
“是铃吗?”地念儿的母亲闭着眼睛,声音微弱但很清晰,“铃身上好香啊!现在外面是春天了吧!”
“春天快过完了,要到夏天了呢!”铃握住地念儿母亲的枯手,“婆婆,你要快点好起来,我在宫殿的池子里种了睡莲,等花开的时候,你和地念儿一定要来看啊!”
“谢谢小铃。”地念儿母亲的眼角滑下泪水,“我很后悔把地念儿生下来。半妖被人类和妖怪所厌恶,这是无法改变的。我死后,地念儿就更可怜了,要一个人在这世上长长久久却又孤独地活着。”
“婆婆,”铃跟着流下眼泪,“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而且,犬夜叉和戈薇会照顾地念儿,我也会求杀生丸大人保护地念儿的。”
地念儿的母亲泪中带笑点点头:“人和妖怪生下的半妖太可怜了。地念儿长相怪异,人类的女子不喜欢,有同样身世的半妖女子也不喜欢。我真的对不起地念儿,将他生下来。”
“妈妈。”从门外走进来的地念儿听到母亲的话,大于常人的眼睛里哗哗地流着泪水。
回去的路上铃一句话也没有说。小萤的肥肉嘴已经消肿了,她轻轻地拍了拍铃的肩,说:“如果你后悔,还来得及。”
铃的声音没有生气:“杀生丸大人身为强大的全妖,很讨厌半妖,和他的弟弟犬夜叉关系不睦,以前还想杀了他。小萤,我、我不想生下和杀生丸大人的孩子。一个人类母亲,没有那么长的生命去保护自己的半妖孩子。我不想我的孩子像犬夜叉和地念儿那样。小萤,你能帮帮我吗?”
小萤双手拢在袖子里,揶揄道:“倘若以后你老死了,不是还有杀生丸大将吗?他的妖力那么强大,又始终在追求更强的力量,一定会从小妖怪变成无敌的老妖怪。有这么一个爹,你还怕你的半妖孩子没有庇护?”
铃摇摇头说:“我和杀生丸大人在一起,在他的生命里只是短短的一瞬。我死后,杀生丸大人会再娶一个妖怪妻子吧,他们会有一个全妖孩子。杀生丸大人那么重视血统,我的半妖孩子会很可怜的——所以我不要他出生。”
小萤叹口气,从袖子拿出一个玉白色锦囊,说:“我和南海龙太子敖焰有些交情,这锦囊中的夜明珠便是他赠予我。夜明珠顾名思义,夜里可照明,这颗珠子却有异香。你放在锦囊里不要拿出来,外面看不出是什么,也闻不到它的香味。同房时,你把它放在枕下。”
铃红着脸点点头,接过锦囊说:“谢谢你,小萤。”
第6章
铃像只小猫,蜷缩着趴在杀生丸的胸口,轻声唱:“在山里,在森林里,在风里,在梦里,杀生丸大人在哪里。邪见爷爷跟在后面。我一个人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杀生丸大人地归来……”
铃抬头看了一眼杀生丸。杀生丸闭着眼睛,面容柔和,但铃知道他并没有睡着。杀生丸很喜欢这样静谧的时刻,只有他和铃。时间变得无限地绵长,直伸到永远去。
“怎么不唱了?”杀生丸问。他的先天声音很低沉,一种冷冷的声调,听起来很不近人情。所以对铃说话时,如果内容不是情话,他便调整声调,使它更有宽度。像张开双手的怀抱。
铃摇摇头。在这静谧的夜晚,似乎稍大点的声音都觉得有一种抱歉。铃的声音近乎于呓语:“杀生丸大人,如果,如果神乐大人还活着……”
“谁?神乐?”杀生丸微微睁开眼,在记忆里搜寻那褪了色的影子,“那个向往得到自由的女人吗?”
“嗯,”铃点点头,“她是个很漂亮的女妖怪。”
“是吗?”杀生丸的脸色变得冷漠,“为夫小的时候就不可爱。但说句不自谦地话,为夫的相貌出众,倾慕我的女人从那个时候起就有很多。在遇见你的前四百年里,我总是被那样的目光注目,以及表白……所以,她们倘若都在我面前,为夫是不是都要娶作妻子呢!”
“遇见你前的四百年,寻找铁碎牙并不会占据很多时间。”杀生丸说,“如果我有心婚娶,早在那个时候便把事情完整地办完了。如果你因为什么事情感到不安,是为夫做得不好。其他的——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吗?”
“不是,没、没有。”铃否认,“我整天呆在宫殿里,接触到的人很少。小萤和照顾我的侍女姐姐们都很好,她们也从来不会说过分的话。”
铃想着岔开话题,脑子一热,说:“今天去见了地念儿,婆婆生病……”她连忙刹住声,却是圆不回来了。
“今天出去了?”杀生丸说,“回来的时候看见你穿着异族的衣裙,但我闻不到你的气味——是和小萤吗?”
铃眼见瞒不住,解释道:“是小萤被马蜂蛰了嘴,伤得很厉害,然后我就央求小萤带我去找地念儿,帮她解毒。”
“所以必须掩盖住自己的气味?杀生丸说。
“是我,杀生丸大人,”铃说,“是我求小萤帮我掩盖住气味,因为杀生丸大人你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不想打扰你。”
铃是个挺奇异的女孩,并不是非常聪明,也不怎么会说谎,但是有时候说话却有一种天然的艺术,使人有气却也撒不出。
俩人之间似乎裂了一条缝,头发丝般的缝隙。那个一心一意等待他归来,长大后选择来到他的怀抱的小女孩似乎如她今天所穿的衣裙一般,像一只蓝闪蝶,宝蓝色的翅膀几不可见地动了动,仿佛就要飞走。
杀生丸感到一阵心悸。“你不是神,杀生丸。”他突然想起母亲说的话。是,他不是神,所以他有血肉之躯的慌乱、不安。他几乎是咬噬地吻上铃的脖颈,从肩头剥下她的里衣。“铃,”杀生丸说,“快点生下我的孩子吧!”
铃把手伸到冰凉的枕头下,摸到那个锦囊,她跳动的不安的心才平静下来。
铃坐在檐下,托着腮出神地看着外面的雨。春雨缠绵却淅淅沥沥地不间断,天也是阴阴的,春天里鲜艳的万物也落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