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齐林见状,冷笑了一声。对着鲁齐林的那个人也是尴尬至极,这两人打机锋,结果倒霉的却是他。鲁大人讽刺顾状元,结果却对着他喷,他桌子上已经喷湿了。
脸上也溅到了两滴,啧,嫌弃也不敢说出来,难受死了。
鲁齐林知道顾邵还能听得到,又道:“我倒要看看,那等登不上台面的人,便是得了机遇,又能嚣张到几时?”
顾邵翻书的动作一顿。
能嚣张到几时?能嚣张一辈子你信不信?个糟老头子!
哪怕是为了打这个蠢货的脸,顾邵也得下死劲儿去琢磨这些经书。再者他本来读得就不浅,从乡试到会试,哪一场不要用到?读得多了,做得题多了,顾邵就是不想熟悉也难。如今再看,便只当温故知新了。
第二日下午,顾邵终于再次进了宫。
给皇上讲经的地方在太极殿。顾邵过去的时候,门口的小太监没要通报便将他领过去了。进去的时候,皇上正坐在龙榻上一个人下着棋,余光瞥见顾邵过来的时候,脸上划过一丝笑意,可等到顾邵手里真捧着经书的时候,笑得忽然没有那么开心了。
行礼过后,顾邵被允许坐在皇上旁边。
能跟圣上同坐两侧,这是何等的殊荣?顾邵既感叹于圣上的平易近人,心中也免不了有几分激动。手指摩挲着书,顾邵暗暗下定决心要讲好一点,遂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主动道:“皇上,能否开始了?”
本来还想先下一盘棋的皇上:“……那,你说吧。”
顾邵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了书。毕竟熟门熟路了,顾邵这会儿正自信满满,开口说了两句之后,语调渐渐平稳,也渐渐流畅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说得滴水不漏,毫无破绽,却不想对面的圣上却兴致缺缺。
等到顾邵说完之后,圣上面上已经有些乏累了。
他心中一突,忽然想起了那鲁齐林日日在翰林院里说的话。该不会,往前那些讲经史的,真的没到一日便被圣上赶出去了吧?那他是不是也会被……顾邵打了一个激灵,瞬间吓得合上了书。
圣上猛然回神:“发生了什么事儿了?”
顾邵讪讪地道:“圣上,臣已经说完了。”
“哦,说完了?”仍旧兴致缺缺。
顾邵琢磨着这可不行,他本来就跟鲁齐林不对付,倘若这回真的被他言中了,那往后还不得被他压在头上欺负。顾邵心一沉,斗胆问道:“臣观圣上似有倦意,想来是臣说得不好,不若臣再与皇上说些别的?”
皇上听罢,也生了两份兴趣,想着能从顾邵嘴里听出什么别的,便侧身问道:“还有什么?”
顾邵捉摸着圣上既然不大喜欢经书,便说些趣史罢了,想了想,道:“不若说一下这金匮之盟?”
皇上听着,只觉得淡淡,也没给什么反应。
顾邵皱了皱眉头,苦思冥想:“武帝泰山封禅?”
仍旧没什么大的反应。
顾邵眼睛一闭,嘴巴比脑子快了一步,破罐子破摔:“那徽宗与李师——”
顾邵陡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忙捂住嘴巴。
然而已经迟了,皇上听到了那几个字,一双眼睛仿佛“噌”地一下亮了起来,不复方才的困倦,他转过头,眸子锁住顾邵,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第101章 御赐砚台
顾邵没想到,圣上是这样的圣上;皇上亦没想到,状元郎会是如此的状元郎。
但是显然,两人都对此十分满意。
顾邵最不爱读那些正正经经的书,最喜欢读那些风流野史、朝野异闻。先前系统初到的时候,为了吸引他读书,便给了顾邵不少杂书,后来顾邵渐渐读出味道来,便再没丢掉。到如今,他最爱的也不过就是这些了。
系统给他的那些杂书里头,顾邵曾经读过一本《李师师外传》,读来之后颇为感兴趣,为了琢磨李师师跟宋徽宗之间的野史,顾邵还又找系统要了别的,只可惜系统那边的藏货也没有多少,所以能给顾邵的不多。可即便如此,顾邵也还是看得心驰神往。
所以这回才会有这样脱口而出的一句话。
万没有想到,圣上竟然也对对此感兴趣。两人一拍即合,瞬间都兴致高昂了起来。为了不叫别人发现他们在谈论什么,皇上还特意挥退了殿内的太监,让他们都在门外头候着,美其名曰,切莫打扰他跟状元郎谈论经史事。
宫人不疑有他,立刻躬身退下了,临走之前,还有感叹了一句状元郎的受宠程度。
皇上听着动静,感觉他们都去了门外,这才压抑着声音催促道:“快说快说。”
这模样,叫顾邵看得又恍惚了一下,仿佛看到当初他找系统催着要书看的自己。圣上在跟前,顾邵没敢多分神,略整理了一下,便赶紧跟圣上分享起了自己看的野史。
两个人,一个讲得恍若真事,一个听得如痴如醉。
直到将那外传说完之后,皇上还觉得意犹未尽呢:“还有么?”
顾邵想了想,又将那周大才子添了进去。没有周大才子的时候,不过是一出风花雪月的故事,有了周大才子,却又变成一出让人挠心挠肺的爱恨情仇了。顾邵又是个精通话本之人,本就擅长将这些,将原本平淡的故事,又添了许多枝枝叶叶,说得那叫一个感人。
不过皇上也不知是因为身份与那徽宗相似,站得也是他这边,顾邵说完周大才子之后,他便道:“贬得好,就该将他弄得远远的!坏事的人!”
怎么能插足别人呢!才子也不行。
顾邵抬眼瞧了圣上一眼,觉得他似乎太过激动了。皇上也发现了这一点,抹了一把脸之后,重新回归正经的模样,道:“你方才说的那词,实在床底下偷听的时候写的……可是真有其事?”
“这?”顾邵犹豫了一下,看圣上的态度,他当然不能说假的,便道,“之所以会是野史,本身就是真假难辨的,信者自然笃信;不信者,便只当是趣事,一笑而过,并不曾入心。”
皇上心中感慨了一句,反正他是信的。
“还有呢?”他又问。
顾邵怔了一下,旋即脸上一红:“唐明皇和杨贵妃的故事,圣上听吗?”
皇上一拍桌子,激动道:“听!”
这个他更爱听了。
其实不怪皇上如此激动,实在是他身边的人事,总是太过乏味了,猛然听到这样刺激的,怎么能让他不感兴趣?虽说他是皇上,富有四海,享誉天下,可当皇上也有当皇上的苦楚。当今圣上生来便是太子,先帝在位的时候,为了将太子教导成一个仁善之君,事事亲为,哪怕是太子看的书,写的文章,也从来不曾怠慢。是以,皇上自小便被先帝压着,读那些四书五经,被迫学习为君之道,御下之法。哪怕他其实并不是很喜欢,但是谁也不在意他究竟是喜不喜欢。
等到先帝去世,太子变成了皇帝之后,他本以为自己能轻松了,结果转过头,又落到了王翰林等人的手里。皇上真是有苦难言。
对于经史,皇上听够了,也不愿意听。那日让顾邵过来讲经只是觉得有意思,想跟他多说说话,哪里是真的想听他过来讲。所以今儿顾邵一过来便拿着书,皇上心里也是有些失望的。却不曾想,失望之后,还有这么一个惊喜等着他。
顾邵说得这些,对于皇上来说,简直就是推开了另一扇门。
皇上越听,越觉得有味道。不管是李师师的,还是杨贵妃的,在皇上听来都是一样的有趣。
顾邵说完,只觉得嘴巴都干了,瞧着皇上仍旧兴趣十足的样子,大胆地问了一句:“这些并不是离奇的故事,外头客栈里的说书人,也经常说起这些,难道圣上之前都没有听说过吗?”
“你有所不知啊。”皇上长长地叹息一声,大抵是有那两段故事在前,他与顾邵也多了两份亲近,“朕是君,一举一动,皆受人膜拜。”
多少人盯着他呢,他哪里能看这些?可要让他偷偷地看,圣上还拉不下脸来做这样的事!想着,皇上又看了顾邵一眼:“状元郎呢,怎么会看这些?”
顾邵不好意思道:“读书之余,总想着要放松一二,便看了。”
皇上突然觉得嫉妒了:“状元郎那儿,是不是有很多这种书啊?”
这话,叫顾邵怎么应?他只能干巴巴地道:“也不算多,勉强够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