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内容其实非常简单,就是客人来了给拿菜单点菜,再给客人把点的东西送到包厢里,如果运气好不遇到动手动脚的客人,这里的工作可以算得上简单高薪了。几趟下来,粟粒已变得非常麻利,平日在家就没少做杂活,应对起来倒也自如,只除了搬啤酒的时候有点吃力。
“粟粒?你怎么在这里?”幽暗的光线下,粟粒看不清楚叫自己的人是谁,可是这声音…好像是赵承牧的。
直到他慢慢靠近。看到他身上和自己相同的工作服,粟粒瞬间就明白了。
“你也在这里!”
“你跟我来。”赵承牧把粟粒拉到了楼梯间。
“你什么情况?居然跑到这里来打工。”赵承牧脱口而出的质问,让粟粒的火气也上来了。
“打工怎么了!你自己不也在这里打工。”
“不是,我好歹是一个男的,你一个女孩子在这种地方工作,传出去多难听你不知道啊!”
赵承牧焦急的表情,忽然逗笑了粟粒。
“喂!你这么严肃干嘛?”
“我给你说正事,你给我严肃点。”赵承牧板着脸。
没想到平日里一脸不靠谱的赵承牧竟然也有这么一本正经的一面。
“这里离我们学校很远,不会有人认识我的。”关于这点,粟粒早就做好打算了,谣言这种东西,以讹传讹最可怕,最好的办法,当然是离谣言中心远点。
“你以为这个城市有多大点。我告诉你,只要有一个同学看到,你就张嘴都说不清楚了。”
“你在这遇到过同学吗?”粟粒挑眉问赵承牧。
“我…我,以前没遇到过并不代表以后遇不到。”平时伶牙俐齿的赵承牧同志,在说谎这件事上还是缺乏一点果敢,“再说,我是男的。”
“你这是性别歧视。”
“你坚持要在这打工是吧?”
粟粒坚定的点头。
“那行吧!我去找经理,把我们时间都排一起。”至少,一些突发情况还可以帮着她对付对付。
“不用那么麻烦。”遇到赵承牧不在粟粒的预料之内,坦率的说,粟粒并不想和赵承牧有过多的牵扯,她隐约的觉得这样对程若言来说会是很大的伤害。
赵承牧是打定主意要去把上班时间排在一起,但是,有些问题还是得提醒她:“安排的住处不要去,那儿是大通铺,出了...出了一些不太好的事。”
“什么不好的事?”好奇宝宝上线。
“就是那...那方面的。”粟粒顿时红了脸。好奇害死猫。
“好吧!那就只能上通班了,不然晚上回寝室宿舍楼都关门了。”粟粒失望的搓手。本来想上到凌晨,这样至少可以休息几个小时不影响第二天上课,现在计划泡汤了。
“其实也不用,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去我家,我家就在这附近。刚好下班时间也一致。”
“不好吧!”粟粒再傻,也知道晚上去一个男同学家休息有多不合适,更何况这个男同学还是自己好朋友的心仪对象。
“我知道你介意什么。我们家除了我还有我妈妈,从来没有同学知道我家在哪,所以你不用担心有不好的传闻,最多,回去的时候我们不同时进出就是了。”
她不是不相信赵承牧的为人,而是不相信悠悠众口。可是眼下,她没有更多的选择。暗中决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给程若言说清楚这情况,免得引起什么误会,至于其他,真的顾不上了。
“那麻烦学长了。”
KTV的早夜班在凌晨一点准时结束,粟粒捶打着双臂,拖着僵直的腿和赵承牧走在深深的小巷里。巷子位于KTV的正对面,窄窄的一个口子,不是附近的人怕是很难注意到。深夜总是让人生出恐惧,粟粒越走越害怕。
“学长,还有多远?”
“走累了吧!”
“没有,就是...就是有点害怕。”巷口还是灯火辉煌的样子,越往里走越像无底的黑洞,荒芜和褴褛,是这深处给她的感受。
“快到了。”沉默片刻,赵承牧沉声说到,“粟粒,我家有点乱,你要有点心理准备。”
家!那是他最难堪的地方,所以此刻他有些后悔,后悔刚才的脱口而出,他还没有准备好向任何一个人坦诚他的无助。
“学长你客气了,是我在麻烦你。”
赵承牧苦笑。
又走了几分钟,一排老红砖堆砌的低矮破烂的民房矗立在黑暗中,大概是这地方真的太乱了,连市政都不愿修葺那一排锈迹斑斑的路灯,幽深的巷子里,只余一盏孤零零的在那里不安的闪烁,闪得粟粒心口一阵阵发紧。粟粒从未想过在这个城市灯火辉煌的深处,还有这样破难的地方,她过得虽不好,可是依仗着粟家的日子,她还没有见识过这样的贫穷和破旧。
赵承牧在其中一间门口停下,伸手往兜里翻找钥匙,钥匙碰击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分明。
钥匙在赵承牧固执的拧动下不情愿的沿着顺时针的方向动了动。
吱呀一声,斑驳的红漆木门开了。
赵承牧拉了门口的黑线,昏黄的灯光顿时照亮了整个屋子。
屋子不大,正对面是一张老式的木架床,门的右边有个沙发,沙发上堆放着好些衣物,右边的角落里还堆放着锅碗等炊具,被码放在一个类似货架的架子上,面积虽小,倒也五脏俱全。
“学长,我来你就没地儿睡了。”总不能让他睡沙发吧!
赵承牧走到床前,弯腰从床底拉出什么东西来,原来是简易的折叠床。
“我睡这。”赵承牧指了指折叠床。
粟粒虽觉得过意不去,但是已经来这儿了,再推脱反而显得矫情。
走近床沿,粟粒才看到床边上还有一道木门。
“学长,这里是?”粟粒指了指紧闭的木门。
“我父母住那间。”
“叔叔阿姨是不是睡了?我们小点声说话。”
“没关系,我爸,”赵承牧顿了顿,“他听不到。”
粟粒指着耳朵道:“听不到是...”听力障碍?
“他是植物人,只能躺在那儿。”赵承牧说得平静,粟粒却内心波涛汹涌,“我妈每天都是凌晨回来,现在这个点,不知道醉倒在哪了。”
“你赶紧睡,被子我才洗过的,这几天都没回来,没味。”
“学长,你不要这么说。”赵承牧的语气,牵扯出她的心疼。
赵承牧看着她,想了许久:“所以粟粒,你要告诉程若言,我不适合她,她和我不是一个世界。而且,我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粟粒看着他打结的眉头,说不上心里这种想哭的冲动是什么,她想,他们大概是一种人,一段难言的家事让自己负担难安。
赵承牧拉灭了灯。粟粒脱掉外套钻进被子里。
“我爸爸是个酒鬼加赌鬼,以前输钱喝醉了就打我和我妈,后来跟人打架被打傻了,我和我妈都松了一口气。可能是被我爸压抑太久了,我爸生病以后,我妈白天照管他,晚上就会出去喝的烂醉,她可能,想要补偿那些被我爸折磨的日子。”
“粟粒?”
黑夜里并没有回应,只有沉沉的呼吸声。他想,她睡着了也好。
粟粒睁开眼,看着床架模糊的轮廓,她不是不想回应,她想,也许他并不想让人看到他的难堪,就像,其实她也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的难堪一样。
☆、第13章
“为什么卡里的钱你没有动?”粟倾城来找粟粒的时候,她正准备吃饭,然后去琴房找言时。这半个月以来,她要应付合唱队的钢琴训练,还要去KTV打工,实在有些疲于应对,几次打探言时的态度,他都没有打算放弃她的样子,只能硬着头皮坚持着。
“还够用。”粟粒回答得勉强。
“够不够我不知道吗?你把卡给我拿着。”粟倾城把卡直接塞到她的背包里。
这张卡是粟粒14岁那年粟倾城偷偷塞给她的,那一次粟年又拿生活费来威胁粟粒,她没有在粟年面前哭,自己走到花园里默默流泪,这时候粟倾城走过来递给她这张卡。以前每次粟年为难她的时候,粟倾城都会往壁炉旁的布偶里塞钱,再让她去拿,因为怕粟年发现,粟粒很快就取走了那些钱。后来粟倾城终于可以办自己的银行卡了,直接办了一张给了她。她一直感激粟倾城的帮助,可是,这样的索取一直煎熬着她敏感的自尊。她不想欠粟家太多。所以,上大学开始,她就把那张卡给塞到了那个布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