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燧望着为冰雪所封禁的人,蓦然轻笑:“梵笙啊梵笙,你终归是回来了。”
“明明有机会远离这个荒诞不经的地方,却还是要回来,值得吗?”
“哪怕粉身碎骨,心念都不曾动摇……真是食古不化!”
巫燧喃喃说了许多,却是对着一个冰雕般的人,恍如梦中呓语。
“梵笙,我们从来都是同一种人。”
“同样顽固,同样心怀执念,同样不能说服彼此。”
说话之间,巫燧伸手触碰为冰雪所封的面容,恍惚之间,仿佛又看见故人:“但今时不同往日,你已经落进我的手掌心。”
“我要你遵从我的意念,奉行我的信仰。”从前所不能做的事情,如今巫燧要一一讨回来,“不仅是你将为我所掌控,你的子嗣后代,也会沦为傀儡,世世代代,永无超脱。”
巫燧越说越畅快,笼罩在心头的阴云渐散。百余年来,他从未如今日这般开怀过。
他絮絮低语着,又说了许多话,陈川却一字都未听见。陈川在冰雪中陷入沉眠,好似陷入冗长的梦魇,四下一片漆黑死寂。
陈川不知究竟睡了多久,也许只有三五天,也许是三五年,抑或更久。直到一线光亮传来,撕裂无边黑夜。
碎冰生在耳畔响起,严寒渐趋褪去,凝滞的心脉渐趋复苏。陈川试着勾了勾手指,果真可以动弹。
待到冰雪化尽,意识也尽数回到脑中,陈川凝起全部气力撩开沉重的眼帘,看见一角墨色衣袍。
他认得金线绣成的纹样,是抽象的雪山图腾,只有巫燧的衣服上才有。
陈川虚弱地问他:“为什么放我?”
巫燧捏住他的下颔,强教其抬起脸来,“只让你做人柱压阵未免无趣。 ”
巫燧眸光阴鸷而幽深,如黑洞洞的深渊,仿佛要将灵魂都吸入其中。陈川猛然与他四目相对,顿觉胆寒:“你想做什么?”
巫燧含笑不言,扬手施咒,蒙蔽陈川神识。
陈川此刻虚弱异常,自是抵不过咒法。再次陷入梦寐前,他隐约听到巫燧在沉沉低笑。
“从此以后,世上再没有陈川。”
作者有话要说:我开始搞事情了,保证让主cp甜起来
减肥减到濒临抑郁的头铁作者在此,今天依旧要感谢耐心看到这里的你们,咪啾啾啾~
在此立誓,5月2号前能再瘦一斤半就放飞一次自我!
☆、三十八、搞个大事情
三十八、搞个大事情(上)
阿烨每七日会去往圣山脚下悼念兄长。自陈川为冰所封后的第七天,恰好又是追悼之日,她倚在碑石前许久,哭泣之后,复又低笑。
“兄长,你终归能瞑目了。”阿烨抚摸着冰冷的碑石,喃喃说道,“陈川已经成为人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永受严寒之苦。”
大仇得报固然畅快,但失去至亲,无异于刀刃剜心。阿烨在兄长坟前说了许久,从陈川下场凄惨,到他们幼年往事,直到有仆从奔走过来。
阿烨忙抹去泪水,故作无事之状:“怎么这样慌慌张张?”
“明烨大人,巫燧大祭司命你速回银戎城。”
“火神那边又生事端了?”阿烨还以为,是司烜逃离石楼。
“不,不是。”那人支支吾吾半晌,才说道,“巫燧大人提拔了一人为左祭司,赐号巫梵。”
巫燧座下本有左右两名祭司,自明熠为陈川所杀以后,左祭司一职空缺已久。阿烨乍闻此事,眉头微蹙,又旋即舒展,连番问道:“是什么人,来自哪个部落或是城池,姓甚名谁?”
那人满脸为难地摇头:“大祭司都不曾说,只许众人唤其巫梵。”
阿烨沉吟良久,反复念道:“巫梵……”
这事情,实在古怪得很。
阿烨也曾见过灵力、悟性至高之人,却从无一人能得大祭司赐号。而且,能得巫号是殊荣,纵使其兄长生前立下汗马功劳,也与此事无缘。
阿烨很想看看,这来历不明的人,究竟有什么过人的能耐。
她一路快马加鞭,回到银戎城时,正看见白塔门扉开启。巫燧走出白塔,身后另有一人跟随,身影分外熟悉。
阿烨脑海一片空白,不敢置信到忘记勒紧了缰绳。烈马受惊,惊叫嘶鸣,当即就要将她甩落马背。
千钧一发之间,骤有人飞身上前,身形如风,惊现叠影重重,自马蹄下救出阿烨。
这一回,阿烨终是瞧清理男人的样貌:“你是陈、陈——”
“阿烨,这是巫梵。”巫燧猝然打断她的话,眼眸一睇,饱含深意。
阿烨攥紧了双手,用力浑身气力才克制住颤抖:“是,参见巫梵大人。”
巫梵并未回话,只与她微微颔首,继而站回巫燧身后。如今的他就像一柄收在鞘中的刀,懂得收敛锋芒,只有巫燧点头,才会出鞘。
阿烨浑身冰凉,恍如置身冰窖。
巫燧已经带着新封的巫梵走远,来到石楼下。他抬眼望向石楼,含笑问:“你知道这是何处吗?”
巫梵摇头:“不知。”
巫燧笑意更深,言下意味深长:“这是一处牢房。”
巫梵问:“关押着什么人?”
“关押的是我们都得不到的人。”巫燧漆黑的眼化作无底深渊,幽暗而深邃,“是即将失去信徒的神明。”
巫梵似懂非懂,静静等待着巫燧说下去。
只是,巫燧不想多提,甚至连名字都不曾告诉他,转而道:“这里是禁地,你不能踏入半步。”
“是。”
“在此稍候。”说罢,巫燧命护法开门,独自走入石楼。
巫梵抬首仰望天际,只见晦暗天光下,石楼压抑如坟茔。他抚摸着粗粝而冰冷的砖石,心头如被巨石压住,无端沉重起来。
一只飞鸟扑棱着翅膀飞进石楼里,一路啼鸣,打破沉寂。巫梵这才回过神,转身去往别处。如若他再多停留片刻,就能窥见窗扉后,有一位故人。
“看见了?”巫燧睥着下面,心中分外畅快,“如此,你也算求仁得仁了。”
直到那人远去,司烜才回眼望向巫燧:“你对陈川做了什么?”
依照陈川的心性,绝不可能听从巫燧的命令。
“这世上再没有陈川了。”灰蒙蒙的天色映入巫燧眸中,化作阴云,“他叫巫梵,如今已是我麾下祭司。”
司烜万万不曾料到,费尽心思为陈川挣来的活路,竟也是将他拽入无间深渊的死路。
“你封存了他的记忆?”司烜的嗓音下,克制着颤抖。
“是。”巫燧不介意如实相告,“我在他的神魂中设下一道禁制,无人可解。”
“这道禁制就像是锁死的匣子,将他的记忆、思想、情思尽数封存。”
“从此以后,他就是我手中的杀器,只会对准我所指的方向。”
“这么做有意义吗?”巫燧的话如毒蛇般阴冷,司烜不寒而栗,“他因咒法而屈从于你的意念,并非真心诚服。”
“你与梵笙龃龉百年,所求之事,无非是他心悦诚服。”司烜为求挽回局面,故意激怒巫燧,“如今这般作为,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可笑吗?”巫燧当真被激怒,猛然扼住司烜脖颈,“你不要自作聪明。”
司烜毫不畏惧,眸中都含着嗤笑:“是吗?”
“如果得不来心悦诚服,我不介意退而求其次。”巫燧凑到近处,与他低低耳语,“我要你亲眼看着他——”
“看着他忘记自己姓甚名谁,遵从我的意念,奉行我的信仰,将我当做行走于人间的神明。”
巫燧的气息拂在司烜耳畔,引起阵阵战栗。司烜望着他,眼神犹如在看一个疯子。
“而他的的子嗣,也将是我掌心的傀儡,世世代代,永无超脱。”说话之间,巫燧掌心已笼在司烜腹部,感受到灵力时,眸中似有利刃出鞘,尽是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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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烜已经筋疲力尽,神力衰微与孕有生命让他抗拒不了困顿,缓缓陷入沉眠。
一只绯红的雏鸟自飞进来,扑棱了半晌,才笨拙地撩开帐子,落在他的枕畔。
明焱看见司烜,终于松一口:“找了好几天,终归是找到了。”
司烜却无所察觉,睡得昏昏沉沉。
明焱苦恼扑闪着翅膀,轻啄他的指端:“喂,醒醒。”
司烜指尖轻颤,没过多久,就在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中转醒:“明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