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假惺惺!”苏娴妤被棒打已久,身上皮肉无一处不痛。但她仍固执地跪在那里,气息虚弱地反驳道。
“你竟还不知错!”闻言,苏运几乎都要青筋暴起,他想不通,他堂堂奚越国的当朝丞相。怎么就会教出如此不知廉耻,还顽固不化的逆女。
“不认错是吧,那就继续打!”苏运面色铁青地对左右拿着长木棒的仆人吩咐道。
身旁站着的一个穿戴华丽,端庄优雅的妇人见状,似是心有不忍,上来拉住苏运的袖子,语气柔软地道:“老爷,小妤年纪还小,做错事也是难免的,再打下去她身体吃不消的。”
这番话表面听上去,绝对是情真意切的求情之词。可要是细细一想,她却是在故意颠倒是非,不动声色把人冠上了做错事的罪名。
苏娴妤抬眼悲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庶母许婉,回忆起她往昔伪装的温柔,只觉得不寒而栗。
苏运看她这番反应,怒气更甚。他一脸怜惜地对站在自己身侧的许婉说:“你又何必为她求情,你这般仁慈地对待她,她还不是不知好歹,毫不领情。”
“老爷。”许婉娇嗔一声,说:“小妤肯定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才会做出此等荒唐之事。你已经惩罚了她,她肯定知道错了,不要再打下去了,好不好?”
“你无需再替她辩解。鬼迷了心窍?鬼迷了心窍也不至于如此不知羞耻,和下人厮混在一起。被退了婚后,还嫉妒自己妹妹,作出此等劣行。”
苏运冷哼一声,又责问苏娴妤:“逆女,你可知错?”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苏娴妤紧咬着苍白的嘴唇,口腔里是四处蔓延的血腥味,但她始终倔强地不吭一声。
这些落在苏运眼中,便又是无形的□□:“好,既然你到如今还不知错,那就理应要受到惩罚,阿贵阿壮,再加打二十大板。”
两个身体强壮的奴仆领命道:“是。”高高地扬起了手中结实的长条形木棍。
“小妤,你快求求你父亲呀。他这么善良又心软,你只要低头认个错,他肯定不忍心再责罚你的。”许婉一脸着急地对苏娴妤劝道,俨然一副担忧女儿的慈母模样。
苏娴妤却清晰地看到她嘴角悄然勾起的一抹得意的弧度。就算是被打死,她也不会对面前这两人,说半个求饶的字。
“还等什么?打!”苏运一声令下,一阵下手有力的棍棒又交替落在了她的身上。每一声皮开肉绽的声音都伴随着心脏碎裂的一片。
到最后,苏娴妤无力地躺在地上,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带着痛感,透过皮肤,传达到五脏六腑。嘴里是浓重的血腥味,耳边嘈杂一片,都是嗡嗡的作鸣声。
“若你今日坚决不认错,我苏某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你即日起便离开这里,自谋生计。”苏运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冷声道。
“我本无错,又为何要认错。”苏娴妤扯出一抹倔强的笑,语气坚定道。
“顽固不化,来人,把这个逆女赶出府中!”勃然大怒的苏运下令道。
苏娴妤连从地上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就被两个奴仆从地上架起来。从厅堂一路拖着到了大门,被当做垃圾一样,丢出苏府的。
“今天真是晦气。”那两个丢她出府的人,丢完后还嫌恶地拍了拍自己的手,毫不留恋地把苏府大门从里面带上,关的严严实实。
苏娴妤自嘲地勾起嘴角,原来这世间如此之大,竟没有她一命如浮萍的女子的容身之所。她闭上双眼,长睫下是一片冰凉的湿润。
她强忍着多处伤口处钻心的疼痛,从地上艰难地站起。就像无魂的木偶一样,步履蹒跚地行走在人声鼎沸的街头。
“诶,那不是丞相家的嫡女吗?怎么沦落到这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境地。”
“肯定是丞相大人忍受不了,被赶出来了呗,要我有这样的女儿,肯定也早就逐出家门了。”
路人形形色色的眼光和议论声落在她的身上,她却仿若浑然不觉,只是继续跌跌撞撞地继续向前走去。
一个不经意间,和一个活泼顽皮、迎面跑来的女童撞在了一起。她虚弱的身体又一次撞到在地,可她还未来得及顾虑自己的疼痛,就想伸手把对面的女童扶起来。
一只手伸过来毫不留情地拍下她带着血渍的手。
“别碰我女儿。”女童娘亲毫不客气地对她说,扶起有些错愕的女儿继续往前走
“娘亲刚刚那个姐姐好可怜呀。”
“那可不是什么姐姐,是不知廉耻的恶女,你要是不听娘亲的话,也会变成那样失败的女子。”
“噢……”
两人的声音和身影都渐行渐远,苏娴妤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自顾自地从从地上爬起来,就这样一直继续往前走。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寒冬的夜晚冰凉如水,凛冽的寒风如刀般刮过苏娴妤的脸庞,她却感觉不到,因为她的心早已坠入冰窟。
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走出去了多远,苏娴妤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坚硬的地上。
她已经毫无体力挣扎,只能这样安静地平躺在地上,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反正死在人迹罕至的郊外也没有关系,因为在这世间,是没有人愿意为她收尸的。
一片片晶莹的雪花从天上落下,落在了她披散着的青丝上,仿佛一夜之间就白了头。
原来她此前对苏盈盈母女的一再隐忍,最后就换来了如此悲惨的下场。
明日清晨,这里大概就是一片银装素裹的洁白情景吧,可是藏在这皎洁之下的隐晦呢,却没有人愿意去深究。
凭什么?凭什么苏盈盈和沈宣可以幸福喜庆地结为连理,享受世人的祝福和赞美。她却要在无助和落寞中悲凉地死去。
她好不甘!她好恨!但是眼皮还是在不受控制地坠下。
彻底堕入黑暗之前,苏娴妤在内心起誓:如果能有来生,她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些伤害她的人送入地狱,让她们也尝一尝,真正的绝望和悲哀是何滋味!
第二章
苏娴妤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自己的卧房,细碎的阳光自镂空的雕花窗照射进来,苏娴妤伸出手感受这久违的暖意,心中却升腾起一股恍若隔世的感觉。
那些背叛、那些伤害,明明都还历历在目,她心中确信这绝对不是自己简单做的一场噩梦,而是真实地在她身上上演过的悲剧。
可是现在,她为何又能好端端地躺在自己柔软的木床上呢?
苏娴妤正疑惑着,便见一个丫鬟端着盆水推门而入。
看她醒了,丫鬟加快了步伐,把盆子放在木架上,喜悦道:“小姐醒了,今儿个是太后娘娘的生辰,奴婢要帮你好好梳妆一番。”
苏娴妤定定地看着她良久,这是曾经侍奉她衣食起居的丫鬟小婵。原来她已经死过了一次,只是又重生到了十五岁的这年。
小婵是她娘亲娘家那边送来的丫鬟,前世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她,纵使有时候要和在府里地位低下的她一起受人白眼,也从来毫无怨言。
想必和她这样一个软弱无能又不争气的小姐在一起,前世,她在这府中的日子也过的很是艰难吧。
这么想着,苏娴妤看向小婵的眼神中,就多了几分歉疚之意。小婵被盯着看了许久,自己都觉得不解道:“小姐,你为何一直看着我,是奴婢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确实有点东西。”苏娴妤眼神真挚地答道。
小婵闻言下意识地向自己脸上摸去,没摸出什么后,她问:“有什么?”
“有点怪好看的。”苏娴妤看这小丫头丝毫没有怀疑自己的心思,忍俊不禁道。
“讨厌,小姐你又拿奴婢开玩笑。”小婵娇憨道,嘴角却因为她突如其来的一句夸奖,染上了浅浅的笑意。
看这小丫头如此纯真可爱,苏娴妤勉强收敛住了继续逗她的想法。穿衣起身下床,走到镜台前坐下。
铜镜里的少女,面容姣好,略带着几分青涩。这是她的豆蔻年华,也是最美好无忧的年岁。可后来,又怎会沦落到人人鄙夷,连死后都没人收尸的悲惨下场。
想来还是因为上一世的她又愚蠢又天真,以为对恶人稍微宽容一些,她们就会收敛,谁知,只会换来更凶残的肆意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