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在池塘里泅水,一上岸摇着尾巴甩了软软一身水。符念念把搓成渣的点心递过去,悉数让软软喂进了大白鹅的肚子。
“你怎么了?”符念念拿帕子帮软软擦擦水。
软软像是有心事似得,半天才闷闷不乐地说:“我都好些天没有见到临姐儿了,今天这么多人也没见她来,我想和她一起玩,想和她一块上课。”
“咱们会回去的。”符念念笑了笑,只要冉至能回京,他们早晚都会回到冉府。
符念念想起那天在漪鹤馆,冉至看她时专注的样子。冉至在人前素来温和,但是眸子深处总是藏着桀骜不驯的散漫,符念念还是第一次见他那种儒雅又专注的样子,他从来不会那样看别人。
要是冉至的心思不那么深,比现在稍稍蠢笨一点,一点点就好,好像也是个不错的夫君。
符念念嘴边染了点点笑意,她想得有些出神,若不是软软拽她的袖子,她还依然沉浸其中。
“念念。”有人远远叫了她一声。
她这才定睛一瞧,是符堇年领着客人参观府中的花园。
符念念有条不紊地把鹅抱起来,生怕啾啾会冲撞客人。
“这是舍弟舍妹。”符堇年恭恭敬敬地为身后的客人介绍着。
符念念行完礼,方盈盈起了身。也就是在抬眼的一瞬,她有了片刻的愣神。
符堇年身后的客人长眉凤目,身形修长,立如芝兰玉树,笑若朗月入怀。他即便只着简单的纯色道袍站在那里,便顿时使傍晚的云霞失了色彩,就连如此寒冷的早春,仿佛也要暖烘烘地开出花来。
如此出众的相貌,想来便是裕王不会有错。
原来传闻真的不可尽信,他比传闻还要好看,尤其是笑着的时候,温文尔雅,和冉至当初给人的感觉像极了。
符念念有些懊丧地抽出神思,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起冉至,雨丝连忙转而对面前的朱宁杭笑起来,“见过裕王殿下。”
“你就是国公爷说的幼妹。”发怔的朱宁杭微微一笑,转眼看向软软手里的鹅,“京中名媛有人养猫,有人养狗,符姑娘倒是很特殊。”
符念念低着头,并没有正视朱宁杭,还是一贯乖乖巧巧的样子,“猫也好,狗也罢,皆不过是一爱物。喜欢鹅没什么特殊的,书圣王羲之也喜欢鹅,我们姐弟学不来狂草,只能学学这些旁门左道了。”
“符姑娘真是个有趣的人,若是娌娌在,你们定相见恨晚,无话不谈。”朱宁杭有意多说几句,几人的步子便停在这里。
朱宁杭口中的娌娌应该就是他的胞妹谊德郡主。
藩王入京少见拖家带口的,可是裕王却带着妹妹一起来,这对兄妹的关系显然非同一般。
“是殿下抬举了。”符念念不卑不亢道。
“娌娌好些年不来京城,总闹着想出去玩。我瞧着符姑娘性子好,你们必然合得来,不知姑娘可愿受累作陪几日?”朱宁杭询问道。
符念念愣了愣,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能陪着郡主是幸事,我自当效劳的。”
“那我便沾一回娌娌的光。”朱宁杭也顺势言道,“还望符姑娘不要计较。”
“念念不敢。”符念念礼貌性地笑笑,“我们还要把鹅带回去,就先告辞了。”
朱宁杭点点头,不再多言。
符念念转过身才撇撇嘴角,心里不禁一阵嘀咕,难道三哥没告诉裕王自己已为人妇?这样公然接触外男,难道不会显得很奇怪吗?可是人家也不过是让她陪着郡主在城里转一转,兴许是自己想多了。
但这些都不是大事,只要手绢能顺顺利利塞在苏暄身上,叫苏暄在众人面前背上个觊觎人妇的黑锅,那便万万大吉。
符念念眼中飘过一丝毫不引人注目的狡黠,就是今晚,苏暄完蛋了。
第43章
暮色四合,宴饮正酣。
符念念觉得自己有点像昼伏夜出的猫儿,正到了活泛的时间。
她躲在窗边偷瞧着苏暄的一举一动,见他忽然起身出门,连忙站直身子准备跟上他的步子。
可惜还没绕过主屋,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符姑娘,又见面了。”裕王回头望了望自己身后的妹妹,便也给符念念引荐道:“这就是娌娌。”
符念念这才定睛一瞧,谊德郡主朱贤娌长着一张鹅蛋脸,肤色细嫩软白,她生着和朱宁杭一样的丹凤眼,鼻子小巧玲珑,嘴巴更是如同朱砂一点。
可是她又跟她的兄长不一样,许是因为把朱宁杭的那几分稳重都换作了天真挂在脸上。她笑时总露八颗牙,眉眼弯弯,既纯粹又亲和。
朱贤娌和符念念显然是差不多的年纪,可是她那单纯且无忧无虑的样子,看着实在是让人心生好感。
有哥哥照顾的人果然就是不一样。
可惜,符念念只能把这份羡慕藏在心底。
“见过郡主。”她俯身行了个礼,正想说自己还有些急事想先行告辞,朱贤娌已然十分自来熟地走到她身边拽着她的袖子摸了摸。
“哥哥说念念姑娘志趣高洁,淡泊致远,果真是这样。”她笑着抬起头,眼睛笑成了两弯月牙,“你的衣裳看着素,可是被院子里的灯一照,就一下子变得好看极了。”
“娌娌,不要失了礼数。”朱宁杭适时提醒道。
符念念连忙道,“不妨事,是郡主过奖了。”
朱贤娌听她这样说,便又凑近了些,“你衣服上的味道好香呀,是哪里买来的香粉?我能不能也买一些?”
“是闲暇时候自己做的,郡主若是不嫌弃,我拿来送郡主些。”符念念语速匆匆,“还请郡主和王爷稍等片刻,我这就回去把香粉拿过来。”
“不急的。”朱贤娌并没有松开手,“你好厉害呀,连香粉也会做。”
“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承蒙郡主不嫌罢了。”符念念的语速又急促了些。她看着苏暄越走越远,隐在夜色里没了身影,若是再不跟上去,怕是会错失了这机会。
这边的朱贤娌却并不知道此中隐情,她还在滔滔不绝的地跟朱宁杭讨论着在京城中游览玩乐的事。
“有念念姑娘在,肯定不怕没意思。”朱贤娌回过头看朱宁杭,却发现朱宁杭的神色和往日不大一样。
“念念姑娘这是有事?”朱宁杭总算是看出了端倪,“娌娌,让符姑娘先去忙吧。”
符念念如临大赦,连忙谢过两人离开了原地。
众人都在堂屋中为符堇年祝贺,唯独苏暄离开了暖暖的屋子,偏要出门来吹一吹这早春的寒风。
符念念连忙到苏暄消失的地方找了半晌,却怎么都没能找到苏暄的踪迹。
符念念皱皱眉头,他能溜到哪去?哪怕是站在高处的亭子上都找不到一点点影子。外面天寒地冻,符念念只好先轻轻呵着热气捂捂手,她忽瞧着袖口正露着半截绣着六合同春的手帕愣了神。
冉至当真替自己把苏暄弄来了,今天这事,应当能成吧?
“找我么?”夜色中忽然传来低沉的人声。
正分神思忖的符念念吓了一跳,连忙回过头定睛看。
苏暄拥着缀了毛领的披风,缓缓朝她走过来。
他面具上的獠牙在月光下闪着诡异的光,嘴角更是越咧越高,那龇牙咧嘴的表情栩栩如生,就仿佛那面具上的猛兽是活着的。
符念念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可是她很快想起自己还有事要做,连忙定下心神,长出了一口气。
一串雾气顿时从她嘴边飘散起来,符念念咬了咬下唇,正想说点什么惹怒苏暄,便觉得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围在她脖子上。
“冷也不知道穿厚点,鼻尖都冻红了。”苏暄掀下自己的披风裹在符念念身上。
符念念假意推了他一把,趁机把手帕塞进了苏暄领子里。
苏暄顺势一躲,“拿匕首还是咬人?”
一见到苏暄没有察觉出任何异常,符念念觉得大功告成,嘴角忍不住微微向上勾了勾。她觉得不该有人会发现这一点点小动作的,真的只是一点点。
“与你无关。”符念念低下头,“我真恨自己这副没用的身子骨,否则我一定能杀了你。”
“一定得这样吗?”苏暄面具下的眉头微微一皱,“你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是真的对你没有任何恶意?”
“你死了我就信。”符念念瞥他一眼,“冉至已经被贬出京,你到底还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