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王氏终于处理完家务,来向贾母交差。
王氏行礼已毕,正想跟众人分享她心里的快活:“我兄长说啊……”
王氏姓把王子腾如何吩咐人去东省地采买,如何重视这次小祥的事情再说一遍。
虽然她已对亲眷们说了好些回了。
但是,她还想再给婆婆说一回。
石梅却抢先说道:“二奶娘辛苦了。我正要派人给你传话,今日临门亲眷朋友,都要回一份厚礼。几位亲家还要谢函。
王家的就有政哥媳妇你亲自写。
赦儿媳妇,张家的致谢函就有你执笔。敬哥媳妇,杨亲就麻烦你,就说我十分感激几位亲家的深情厚谊,等公爷大祥回京,我摆三日的答谢宴,宴请诸位亲家公。”
张氏杨氏忙着应了。
石梅便道:“如此,忙了几天了,都累了,都歇歇去,我也累了。”
王氏原本以为可以得意几日,谁知贾母浑然不在意。
王氏只觉得她一番心思演给瞎子。无人分享的快乐不是快乐。
王氏一口气哽在胸口,却不得不搓揉着心口去吩咐差事。
不然,老虔婆只怕又要说找茬她办差不利,夺了她的管家权。
张氏一旁虎视眈眈,马虎不得。
贾赦在廊下候着呢,单等女眷告辞了,他才来给贾母请安。
贾赦这回心里是真难过,石梅如今不偏心了,事事为他考虑,他也真心敬重母亲。他觉得今日母亲落了面子都是他做事不周全,故而,刚一见面,就给石梅跪下了。
贾赦满脸沉重:“都是儿子粗枝大叶,东省地獐子,麂子,麋鹿遍地,儿子硬是没想到呢?我应该替史家准备一份祭品的……”
石梅当时被人指指点点,脸上有些挂不住,这个时候真是不在意了。
贾赦能够认识到自己的不足,石梅很开心。
“这是干什么,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值得这样!”
贾赦却不相信:“母亲您不气儿子啊……”
他太鲁直了。
石梅说道:“王家重视你父亲的小祥祭祀,我高兴不及,生什么气啊?再说,准备祭品是各人的心意,你替史家算什么事儿?”
贾赦说道:“可是,史家让您丢脸。”
石梅颔首:“史家却是让人无语,不过,史家丢他史家的脸,与什么相干?
我的根基在贾府,兴衰荣辱也在贾府。
史家好,对我不过锦上添花,贾府的好坏才与我息息相关。
你们兄弟若是不争气,那才是打我的脸。
你跟政儿明年考他个文武双全两进士,我才是长了脸呢。
不过,说实话,王子腾这份出奇制胜的精明,只得你们兄弟好好学习。”
王子腾能做到九省巡检,不是光靠运气。
贾政也跟外头猫着呢!
这时候见贾赦没挨骂,他也蹑手蹑脚进来了,学着贾赦见面就下跪:“儿子无用,让母亲丢脸了。”
石梅对着贾政就想起他那糟心媳妇,顿时没了耐心:“什么屁话,我丢什么脸啦?
几块烂肉就能打垮我?
我可是荣国府的老祖宗,树大根深,枝繁叶茂!
我怕谁啊?”
贾政吃了满嘴灰,很委屈,刚才大哥不是这个待遇啊?
母亲真是被大哥抢走了!
贾政吃瘪,贾赦心里怪高兴的:你也有今天!
石梅瞅着两人杵着,怪厌烦,摆手道:“客人都安排好了?杵在这里做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贾赦贾政兄弟心头顿悟,母亲嘴上说不在乎,心里其实还是很在意啊。
得了,还是别在这儿讨人厌了。
两兄弟很听话,忙叨叨告辞了。
贾赦虽然被母亲赶出来,心里却很得意。
但是,贾赦却摆出一副受气的嘴脸,出了荣庆堂就冲着贾政阴阳怪气:“二弟啊,恭喜你娶了个好二奶奶啊!”
贾政一脸委屈:“大哥,我也想娶个识文断字的,才华满腹,能与我吟诗唱和的,可是,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啊!”
贾赦这下被噎住了。
想着兄弟娶了个那般肤浅的胭脂虎,生得还不如二弟俊俏。
自家媳妇虽酸点却雅致的很。
贾赦觉得自己有些不仗义,忙着转移话题:“哎哟,说起这话,我想起来了,这一次去东省地,见着我老丈人了,张大学士对二弟你的文章,那是十分看好啊……”
贾赦也算是摸到了贾政的脉搏。
提起科举,贾政马上把委屈丢进爪哇国去了,也不计较兄长不讲理了,忙着跟他哥勾肩搭背去了:“真的啊,走走走,我们书斋去,兄长您好好给我学学!”
石梅得知两兄弟勾肩搭背走了,心中感慨,看来科举成了贾政的梦寐了。
石梅正在沉思,却见贾琏哒哒哒的跑进来:“祖母,孙儿来啦,给祖母请安!”
石梅伸手把贾琏抱上炕去:“怎么就剩你了?”
贾琏把手一划:“赵妈妈秀娟在外头呢。”
石梅神情一滞。
不知不觉,她已经习惯了贾母的说话方式。
这个时代,奶妈子丫头是不能跟主子相提并论。
石梅这话问的是贾珠。
大人们忙碌,贾琏是交代贾珠带着玩耍的。
石梅一笑:“你哥哥呢?”
贾琏拍着小胸脯子:“哎哟,吓死孙儿了,刚刚二婶子的人来了,叫大哥哥回去背书呢。“
丫头有什么吓人呢,这小子故弄虚玄。
石梅一哼:“你二婶子也没打过你,更没有叫你去背书,至于怕成这样?”
贾琏蹙眉,祖母怎么没听懂啊?
“可是二婶子会打大哥哥呀,祖母啊,不如咱们去叫大哥哥一起吃饭啊?”
这是拐着弯儿让石梅解救贾珠呢。
石梅故意混淆他的话外之音,嗔怪道:“才刚用了午饭,又饿了?你这小子只怕是个喂不饱的鹰哟?”
贾琏不甘心,抿了抿嘴巴,继续把话题往贾珠身上扯:“哦,孙儿不饿,孙儿忘记了吃饭还早呢。祖母啊,您说,大哥哥背书能背得下来吗?”
石梅摇头:“不知道呢,要不,你去看看你大哥哥?”
贾琏真是害怕王氏,吓得身子一哆嗦,他想救哥哥,却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二婶子太可怕,他惹不起。
“可是,姑姑等下要教导孙儿看图识字背诗词呢。”
石梅故作恍然:“原来这样,你姑姑这几日教你什么了?”
贾琏顿时来了精神:“姑姑说,咱们是江南人,学诗词先从江南学起,姑姑教我背诵了江南。”
石梅问道:“咱们琏儿会背不会背啊?”
贾琏小胸脯子一挺:“会啊,孙儿这就背给祖母听啊。”
贾琏说话间哧溜下地,背着小手,笑脸上扬四十五度,摇头晃脑的背诵江南。
鱼戏……东
……
却是汉乐府。
石梅还在想,贾敏怎么教导忆江南那么复杂的诗词呢。
这首诗词虽然重复的字儿多,四岁的孩子背下来也不简单。
石梅拍手不吝夸赞:“琏儿好棒!”
贾琏满脸嘚瑟:“姑姑也说琏儿很聪明呢!”
石梅随口问道:“你姑姑在干什么呢,为什么要等下教你认字儿,睡觉吗?”
贾琏摇头否认:“我姑姑才没睡觉呢,姑姑说了,一寸光阴一寸金,大天白日睡懒觉就是浪费时光,浪费时光就是浪费生命。
姑姑在看信笺呢。”
石梅讶异:“信笺啊?谁的信笺啊?”
贾琏摇头:“不知道也,我娘亲让我交给姑姑的,姑姑说是朋友写的诗词呢。姑姑看着信笺悄悄笑了,孙儿想,那诗词肯定写得十分好。不然姑姑不会那么高兴。”
石梅顿悟这信笺出自何人之手,颔首道:“我想也是,琏儿真聪明!”
张氏这时候安顿好了贾琮,来给婆婆请安,正巧遇见儿子把她姑姑卖了。
心里有些不自在,这信笺是林如海托付她带给贾敏。
张氏觉得未婚夫妻通信不是什么大事。
她怕贾敏会尴尬,这才欺负儿子不懂事,让他传递。不想这小家伙跟祖母感情好,转脸就把姑姑母亲给卖了。
张氏面色讪讪的解释:“林姑爷亲自到了咱们府上拜托,儿媳妇想着婚事已然公之于众,这才……”
石梅颔首:“无妨,嗯,你那位表姑姑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