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要下线了,只要走过这最后的剧情,从此孑然一身轻,再与这狗血傻叉的小说没有任何关系。下山种南瓜也好,随便去哪儿都好,她有她的路要走,沈叶花自然也有他的路要走。都是成年人了,总归不会再像小孩那般黏黏糊糊。
在这次之后,柳茴依又来看过她一次,这回听说披星坛正在举行对抗比试,谷烟正嫌闷得慌,便同柳茴依一道去了披星坛。
披星坛的外围围了许多三衣弟子。
这般场景就教谷烟线想起点往事来,六年前,她第一次登场就是在这披星坛。彼时,晏止淮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对她相当嫌弃,而在她对面的便是柳茴依。六年过后,门中大多数弟子对她的印象没有怎么改变,不过她也没想到会和晏止淮以及柳茴依两人达成和解,甚至成为朋友。
世事属实难料。
现下主持这场比试的灰衣青年谷烟并不认识,柳茴依倒乐得在一边挨个指着告诉她这是哪个师弟,那是哪个师妹。
谷烟一边点头一边四处看,其实她根本记不住柳茴依说了哪些人。
忽然,她的目光落到到人群外围一个白衣少年的身上,大概是十三四岁的样子,只见他正和另外两三个白衣弟子在争论什么。
谷烟离得近,他们的对话便传到了耳中。
其中一个明显年长几岁的弟子抓着少年的胳膊,凶神恶煞道:“我记得今日是你打扫卫生,呵,你这小毛头才来濯垢门几天,不好好在流风回雪做事,就想着偷懒耍滑!”
少年反驳道:“我早就干完了!你们凭什么不让我看!”
那弟子就道:“不让你看就是不让你看,就凭我们比你大,比你厉害!”
少年的脸因为怒火涨得通红:“你们、你们不讲理!”
那几人就哈哈笑起来,“那又如何,我们本来就不讲理......”
突然变故发生,那年长的弟子猛觉身体一轻,笑声还卡在脖子里,就猝不及防地结结实实摔了个屁墩儿。
谷烟忍不住扑哧一声,哈哈大笑起来。
这少年着实有趣。
她看到那几个弟子大笑时,为少年感到些许无奈,然而紧接着下一秒,那少年就给带头嘲笑他的那人来了个旋风扫堂腿。
听到谷烟毫不掩饰的大笑声,那几人带着怨毒的目光齐刷刷射向她。
“笑屁!”
谷烟这日正好拿了把扇子,便敲着掌中纸扇,笑意不减道:“正是。”
那几人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谷烟在骂他们,正欲发火,另外一人道:“林师兄,那严宵不见了!”
年长那个气绝,叫嚣道:“你故意的!”
谷烟想了想,道:“那又如何,若问理由,自然是我比林师弟大,比林师弟厉害。”
那几人被谷烟这一番话震住,狂妄,太狂妄了!但看她样子好像不是说假话,于是几人没吭声悄悄走了。
由于动静有些大,周围一些弟子投了目光过来,不想重蹈七年前被人围观的覆辙,谷烟和柳茴依打了声招呼便溜出了披星坛。
当谷烟溜达到披星坛至泊洲烟渚的某条僻静小径时,便又十分赶巧地碰见了刚才那几个弟子以及那个名叫严宵的少年。
他们拦在严宵面前,说话间,对少年拉拉扯扯起来。有人去揪少年的衣领,另外两人分别抓住了他的胳膊。
谷烟站在山石后面,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她从山石后面走出来,接着便教那几位师弟领教了何为“我比你们大,我比你们厉害”,几人哇哇叫着落荒而逃。
处理完这边,谷烟转过身来,细细端详眼前这少年。
一身衣衫虽然寒酸,但明眸皓齿,星眉剑目,想必长大后又是一位师妹收割机。
“谁要你救我了!”少年皱着眉头道,“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把他们揍的落花流水!”
谷烟不置可否,用手中扇子碰了少年右胳膊某处,那少年立马哎哟一声,倒吸一口气,怒道:“你干嘛!”
“痛不?”
少年把脖子一梗,咬着牙道:“不痛。”
“不痛抹这个。”谷烟扔给少年一个小瓷瓶。
少年一愣,“我都说了不痛,你为何还给我这个!”
谷烟道:“痛就是别的药了。”
听到谷烟的回答,少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脸上神情起了一丝变化,冲那道转身欲走的身影嗫嚅道:“你......为何要救我?”
谷烟转过身:“路见不平,唯有拔刀相助。”
“多、多谢......”少年吭哧半天,抬眸见谷烟盯着他瞧,疑惑道:“你盯着我看干嘛?”
“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闻言,少年摸上自己的脸。
“不不不,别误会,你长得和他一点也不像。”
见他一头雾水,谷烟进一步解释道:“我是说场景,他和你一样曾经总是被人捉弄,不过不一样的是,你比他勇敢些。他起初是个怯弱胆小的人,但后来他变得很厉害,让我刮目相看。”
谷烟走后,少年垂着眸子,在原地回味着那两个字。
勇......敢。
而经此一事后,这个名叫严宵的少年便开始频频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一来二去谷烟也就眼熟了这个晏怀风座下的师弟。后来,严宵问起谷烟那日说和他像的人是谁,得知是沈叶花师兄后,他先惊讶了一瞬,然后便道等沈师兄实练回来后,定要去瞧一瞧。
回到现实,谷烟带着严宵穿过人群,正欲离开,却不料挤攘间腰间佩剑勾到了什么。只听哎呀一声,紧接着是一声大吼:“哪个傻叉薅我头发!”
第36章 师姐
这声怒吼中气十足,响彻披星坛,众弟子闻声纷纷投来亮晶晶的目光。
谷烟脚下步子一滞,心下暗道要低调低调,回过身,见那人仍蹲在地上,又瞧见人足躜动间一枚小小的玉佩被踢来踢去,想来他应该在找这个,便伸手捡了起来。
决心低调行事的谷烟在那人面前蹲下身,小声道:“师弟可是在找这个?”
那人一抬头,见到面前蹲了个十分好看的师姐,目光落到她掌心的玉佩上,眼前一亮,“是我的玉佩!”
“那就好,物归原主。”谷烟也快活道。
那人又道:“这位师姐有些眼生,请问是......”
谷烟沉默片刻,如实道:“正是不才在下,薅君头发,请多担待。”
有一时的静默。
“你、原来是你对我下此毒手!”那人嗷的一嗓子叫出来,无论是气势还是音量较之先前那句均有过之而无不及,令谷烟头疼。
周围一些弟子已然开始在交头接耳。
谷烟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对身旁白衣少年道:“严师弟,我们走。”
就在她转身的这一瞬间,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
“请留步。”
这道声音温润沉静,仿佛可窥见道出此声的人皎如玉树,临风出尘。
谷烟忍不住想,常言总道女大十八变,可倘若他们见过沈叶花,便知男大也会十八变。
在认出那声音的主人正是昔日的小白花,如今的沈叶花之际,谷烟转过身来,莞尔一笑:“好久不见,沈师弟。”
她从清净洞出来时,心道按照沈叶花的性子定会立马赶来见她,而对于六年后已然长大成人的小白花是何模样,说不好奇那自然是假的。不过后来知晓沈叶花现下并不在门中,而是去了山下实练,便暂时把这件事放在了一边。她闲来无事曾短暂地在脑子里想像了一下两人六年后面对面的场景,深以为这画面定颇为感人,不过现实情况好像跟她想像的有些不一样。
那着一身素雅衣袍的青年站在春日骄阳下,一双墨目瞧着她,身形有瞬间的颤动,却很快平静下来。
而下一刻,谷烟只觉眼前一晃,带着温热气息的身影便笼罩了她整个人。
“师姐。”耳畔蓦然响起青年那温柔似水的低沉声音,恍如隔了千山万水,终于跋涉而来,“是我来迟了。”
在这般近的距离下,谷烟才发现昔日那个才到她鼻尖的沈叶花如今已经长高许多,高到她若要和他说话还需仰着头才行。
“不迟不迟,沈师弟毕竟有紧要事在身,何况迟一点见也没什么不好。”她道。
沈叶花淡淡嗯了一声,不置可否,片刻后,轻声道:“六年未见,师姐想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