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此话,本来颇感轻松的白瑁不免又严肃起来。进入他人的结界确实会令自身实力无法完全发挥出来,而结界主人却恰恰相反,主人的实力能得到加持,这一涨一消确实让人不得不重视。
扈栎右手一拂而过,手心上空便出现了一道白色细纹,那白色细纹如有生命般慢慢裂出更多的纹理,犹如青瓷里的冰裂纹般夺目。
看见那冰裂的纹路,那人的冷静终于维持不住了,露出一丝仓惶来。
扈栎笑了笑,淡淡说道:“可惜,这也不是你的结界!在我破开着结界进来时,我就已发现这结界的主人只是留下了这道临时结界,人已经不知踪影了。”扈栎又看了一眼那越来越多的细纹,笑问:“你觉得这个结界还能维持多长时间?我们又能不能在这结界崩塌之前败了你?”
那人心中大急,他本就是依仗结界主人狐假虎威,此时听见结界主人已经离开,所依持的靠山走了,不免慌神。他恍惚了一会儿,又忙暗自思索对策,知道此时绝不能露怯,只能继续维持镇定,做出有恃无恐的姿态。这么想着,他周身气息便散出一股森冷的寒意,凛冽如冬日的北风。
白瑁也笑嘻嘻接过话:“要不我们试一试?”话音未落,白瑁已飞身跃起,手中那柄长剑直击那人面门。
那人也有准备,黑色的鞭子再次扬起。这次的鞭子一改风格,没有舞成一张密不透风的防御网,只如一条滑腻腻的蛇般试图缠住白瑁的剑。白瑁哪能让他得逞,手腕微动,挽出一个剑花挑开了鞭子,再次当胸刺去。
那柄长剑离那人又进一分。
那人带着精钢护腕的左手不得不挡在身前,挡住了锋利的长剑,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右手的黑色长鞭却搭上了白瑁的手腕,试图卷住白瑁。
那股湿漉漉滑腻腻的森冷寒意透过鞭梢渗进白瑁体内,让白瑁想起极为糟糕的回忆,白瑁顿时怒意勃发,灵巧的扭身收剑,左掌却猛地推出,一掌拍向那人的胸前。
那人大吃一惊,显然没有料到白帽的这一掌来得如此迅猛无比。他想收回长鞭,哪知已经缠上剑尖的长鞭似乎被牢牢吸住了,竟然挣脱不得。白瑁的左掌毫无花巧的撞上了他的胸口,带着山岳般的气势,将他击飞了出去。黑色长鞭仍被牢牢的吸在长剑上,人却不由自主地的松开了手,挥舞着似乎想抓住些什么稳住自身,可这一切都是徒劳,那人径直飞出了一丈有余,在空中将身体扭成一个奇特的姿势方稳住了身形,翻身立起。
扈栎叹了一口气,知道留不住这人了。
果然一道浓雾升起,将那人裹入其中。
浓雾来的突然,白瑁犹豫一瞬,又提剑欲追。
扈栎忙喊住她:“别追了。”
白瑁颇为奇怪地停住了脚步。
扈栎又解释道:“有人助他逃了,那帮他的人你斗不过。”他见白瑁仍是满脸的不甘心,又指了指下方示意白瑁望去。
白瑁随着他的指尖瞧去,下方的舞台上的酒保已然再次落地,正用极花哨美观的姿势和武松斗在一起,两人的比斗观赏性极强,引得观众们掌声一声高过一声。白瑁明白过来,那人已经逃出了结界,光明正大地亮相在众人面前,此刻自己在一众凡人面前倒不好再出手了。
耳边继续传来扈栎的解释:“刚刚骗了他,这结界的主人根本就没有离开,只是又起了个小结界,断了他与结界的主人的感应,这结界的主人法术也是高明,立时发现了我的术法,一直试图突破我的隔离。你刚刚一掌将他拍飞,恰恰将他拍出了我的结界,那结界主人也立刻发现了,顺势将他拽出结界回去了舞台,又撤了此处结界。”
白瑁这才明白过来,此时他二人还能在这半空不让他人发现,不过是因为自己还在扈栎的结界中,不由有些气馁,两次被毫无知觉地赚入结界内,可见自己与人的差距是极大的。
扈栎又问道:“方才那酒保你认识?”
白瑁点头,再次望了望舞台上的佘城,回忆道:“认识,他叫佘城。”
第27章
第一次遇见佘城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也是后续一连串事情的开端。
那一日风和日丽,在山里清修闭关多年的白瑁出关了,已经窝在山中许多年了,想去人世间感受凡夫俗子的热闹,幻成人形出了山林。她本是临时起意,漫无目的,于是顶着日头停在路边思索该去哪处游玩,正挠着头冥思苦想时,佘城出现了。
佘城骑着马领着一群下人风驰电掣地迎面而来。白瑁当时挺自觉地往路边让了让。哪知佘城却停住了马,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笑嘻嘻地问:“老远就见小娘子停在路边,是迷路了吗?”
那一日的佘城不像今日这般一身灰扑扑的仆役装扮。他穿了一身青碧锦袍,腰间系了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白玉佩,显得贵气逼人。那白玉佩压在青碧锦袍上更显得细腻温润,于是白瑁就多看了两眼,多看了两眼后白瑁又不禁多看一会儿,因为那块玉佩雕的是鱼戏莲叶图案,那尾肥鱼摇头摆尾在莲叶间嬉戏,肥嘟嘟的煞是可爱。白瑁爱吃鱼,那肥鱼勾起了白瑁的馋虫,于是白瑁想到了去处,准备去城里最好的酒楼吃一顿,想到酒楼更是把眼前的人给忽略了,忘了与佘城立刻拉开距离。
佘城就觉得机会来了。
眼前的小娘子看上去不过十五六的模样,穿了一身鹅黄的衣衫,发髻上还绑了一串金铃,不时发出脆响,看上去一派天真烂漫。
佘城那些年仗着那身翩翩佳公子的好皮相、出手又大方很是得到一些女子们的青睐,几乎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佘城看着眼前的小娘子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玉佩,更觉得这是个涉世未深的丫头,自己一定能手到擒来。他轻盈的跃下马来,顺手摘下那块鱼戏莲叶的玉佩,摆了个自认为潇洒的姿势将玉佩地给白瑁,用自认为天下最迷人的声音笑道:“小娘子如此喜爱这玉佩,不如就赠与小娘子,也是缘分。”
那时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雕工精美,一看就知不是凡品。白瑁当时就觉得这人很有些呆气,第一次见面甚至不知底细就送自己这么贵重的物件,人很是傻得紧,白长了一副精明样,不免有些可怜他,于是看他的眼神都透着怜悯,冲他笑了笑,摇了摇头,推开递来玉佩的手,拔腿就往城里去。
哪知佘城却不知他的想法,只知道眼前的佳人对着自己笑了,是鼓励自己的意思,追在白瑁身后,继续喋喋不休:“这点小物件不值什么,小娘子刚刚那般喜爱,收下吧。”他的想法很简单,待小丫头收了玉佩,自己再拿出更多类似的好东西送她,这小丫头看上去懵懂单纯,没见过世面,见了这些金玉肯定会被晃花了眼睛,跟随他的下人在一边敲敲边鼓顺势撩拨几句,就很容易的得手了。
白瑁的心已经飞到酒楼去了,她在山中清修,平日里的吃食简单,烹制手法单一,此时想到了酒楼内的珍馐美味恨不得能立时飞过去,根本顾不上搭理佘城,专心致志的赶路。
佘城却坚持不懈,几步超过白瑁,拦住去路,将玉佩塞进她的手里。佘城的那群下人也早就下了马,跟着佘城追佳人,此时忙在一边鼓劲:“拿着拿着,公子爷送的,小娘子就收下吧。”
白瑁吓了一跳,她刚开始只以为佘城是傻的,没想到这些下人不劝阻也跟着起哄,原来连下人也是傻的,不得不开口推却:“我不要。”她忙将玉佩又丢回佘城手里,绕过挡路的佘城,向前走得飞快。
这声音如黄莺脆啼,清脆悦耳,让佘城更是想入非非,又几步追了上去纠缠,试图去拽住白瑁的手臂。白瑁当然不会这么轻易被他得手,自然的甩开了。这么来回了几次,佘城仍是纠缠不休,白瑁不免有些生气,在佘城的手再次试图搭上来时,用了些巧劲,一甩手将佘城摔了出去。
那群下人本都在一边热热闹闹的起哄,看见佘城被甩出去时都呆住了,等回过神来时,自家的公子爷已经在地上滚了两圈,躺了个四仰八叉,吃了一嘴黄土。一群人跑上前去扶起佘城,拍土的拍土,揉肩的揉肩。
趁这群人正慌乱时,白瑁起个法术一溜烟的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