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羹顿时满脸放光:“多谢姐姐!多谢姐姐!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了姐姐的大恩大德。”
“我不是图你的谢。”桂圆说的是也是实打实的真话。
桂圆和豆羹不同,她并不怕有人会把自己挤下来,她是已经打定主意要接李尚宫的班的,而安和宫的其他宫女,大多数都是想要到年纪出宫,甚至能提早出宫回家的。
桂圆既然打定主意要在公主身边长长久久的待下去,那公主好她才会好。
这个小津,身上有一种让人不安的东西。即使一时半刻桂圆看不出他的真实目的,也不能让他和公主太过亲近。
比如,现在书房那边就有四五个人伺候,除了屋里两个宫人,屋外廊下还有两个听候传唤的。
桂圆端着茶去了书房。
小津一点没有要笼络公主的意思,站在书架旁。廊下的小宫女小声告诉桂圆,这半晌他一个字也没说。
桂圆点了下头,端茶进了书房。
这让她心里更是疑惑。
这宫里谁不尽心的巴结主子?
巴结主子往上爬才是所有人该干的事。
突然冒出一个不这么干的,怎么想都反常。
茶放到桌上,刘琰还是坚持写完了这一页纸,才搁下笔摸茶。
没办法,这几天写得勤,写得多了,她也渐渐摸到一些诀窍。以她现在这水准,开始写的半页都进入不了状态,起码要写到三页之后才能渐入佳境,笔意什么的不敢说,起码字体均匀。
如果这一页过半,她喝个茶停住了,再接着写,准保和前篇接不上了。
外面豆羹小跑进来,就在门边回话:“公主,四皇子派人来说,请公主明儿晚上过去用膳。”
“小哥请我?”刘琰第一想到的就是小哥又得着什么稀罕吃食了。宫中的规矩是,一些不常见的东西不能进御膳房,吃出问题来算谁的?
“好,跟小哥说我明儿一准去。”
嗯,不好空手去。
刘琰琢磨了一下:“上次母后给我的那盒墨放哪里了?”
桂圆还得想一下,小津已经说:“收在后面柜子第二个抽屉里头。”
“去拿来吧,回头给小哥送去。”
那么好的墨,给她用白瞎了,白搁着又可惜,还不如给它寻个好主人。
桂圆看了小津一眼,没说什么。
豆羹则是很高兴,因为桂圆说话算话,伺候公主出门的差事果然点了他。
虽然这不是出宫,只是去四皇子处用晚膳,豆羹也高兴。
现在住在宫里的只有四皇子一个了,三皇子嫌宫里憋屈不自在,虽然还没有成亲,王府也没完全修好,他已经住宫外去了。
四皇子刘敬不是单请刘琰一个,他把四位公主都请去了。
“小哥你要请我们吃什么?”
刘敬在门口迎她们,妹妹是不必迎,但二公主三公主是姐姐,比他要年长,那是要迎一迎的。
他现在腿好得差不多了,站着并不吃力,可二公主她们还是催着四皇子赶紧进殿坐下。
“又没有外人,不必闹那些虚礼。”
刘敬笑着说:“我这儿难道热闹一回,别人看不看见我不管,反正礼数我得做足了。今天有人送了我些鲜菜,还有些好酒,我想请姐妹们一起尝尝。”
对着刘敬,连刘雨都会变得乖巧许多。
不过在用晚膳前,刘敬还取出一张画。这画还没有裱上,刘琰她们来之前,画就摊开放在刘敬的书案上。
“这是赵磊托我拿给你们的,说是答应了要画这个,画完了还要给你们看看。”
当时赵磊喝的正高兴,虽然说要画,可是大家都当他是随口关于,谁也没当真。
结果他真画了。
这是刘琰头回见识到赵磊的画技。
上次那扇面,赵磊十分宝贝,可因为怕沾水,她们谁都没有看见。
眼前这画只是个半成品,纸上用墨线勾了轮廓,还没有上色,可是倾颓的破庙,荒草枯井,过路的书生,假扮狐仙的姑娘,全都活灵活现,赵轶所描述的那一幕情景跃然纸上,纹丝不差。
第七十一章 赏画
更妙的是,那画上的书生形容与赵轶十分相似,换个不认识的人来看可能没多大感觉,可四位公主里,三位都见过赵轶,对他的那份儿倜傥不羁印象格外深,看着这画,就觉得格外象了。
“形似容易,神似就很难得了。这画上的人称得上形神皆备,没想到那个赵公子看着疯疯颠颠的,画技倒是不俗。”
刘敬也笑:“说他疯疯颠颠倒真恰当,正经人可画不出这样的画来。”更不会更出来以后送给未出阁的姑娘看。
刘琰问:“他也在熙丰堂念书吗?我好象没有见过他。”
“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总是请病假,其实都是逃学,不过他家里既没有人管,学里的师傅又管不过来,只能每回压着他按时交功课。”
刘芳问:“他不好好读书,那将来怎么办?”
“谁晓得呢,不过他这脾气,就算做官也只会得罪人,倒不如不做得好。”刘敬虽然离朝政、官场还远得很,可是在宫学里人际关系就已经够复杂了,来宫学的少年,多半不是奔着读书来的,刘敬也早就看明白了,赵磊本就无心仕途,他也着实不是个当官的料子。
反正赵家虽然人少,家产却还不少,他就算一辈子只管吃吃喝喝画画,那是足够他花用的了。
要是换个人,托人给公主送东西,送的还是自己画的画,刘敬八成要猜测他别有用心。
但是赵磊嘛……
刘敬压根儿不会往那方面去想,赵磊他压根儿就没长那根筋。
赵语熙不知道这里面的事儿,刘琰又说又笑连带比划,把昨天赵轶讲的那趣事又说了一遍。
“……他说傍晚一进那破庙的时候,其实他就觉得有些奇怪了。按说这荒山野岭的,水井无人清理,早该淤堵了才对,可是他从井里提水的时候,发现井水很干净,连片落叶都没有。”
赵语熙点头:“那确实不对,陆公子很细心。”
“还有啊,他说还有地方奇怪。比如庙堂前面石阶地下苔痕少,门轴也没有上锈。门轴嘛,要是一直不用,那门推起来一定格外艰涩,声响又大。”
“没错。”刘芳说:“换成我啊,就算也发现了这些小细节,也不会多想的。这陆公子心又细,想的周全,这点倒是不象他父亲和兄长。”
“陆大将军?”
“嗯,听说陆大将军性情粗豪,陆公子的兄长也是一员猛将,没想到陆公子和他们都不一样。”
难得妹妹们如此高兴,刘敬也不会扫她们的兴,吩咐人将晚膳推迟些时候,让她们说个尽兴。
陆轶这个人,刘敬也只见过那么一两次,倒没想到是个这么有趣的人。这段“破庙遇狐仙”的经历一般人真是想都想不到,都可以编成一出戏了,演起来一定很热闹。
当然最后狐仙是假的,不过是跑江湖的三兄妹合起伙来骗过路人的把戏,结果不幸遇到了陆轶,这家伙从小就跟自家父兄、师父、夫子们斗智斗勇,粘上毛比猴儿还精,这些人的小把戏当然骗不过他。
“那后来呢?”赵语熙追问:“他把那假冒狐仙的人怎么处置了?”
如果要扭送官衙,想必这些人有得苦头吃。陆轶是将门之后,虽然他不想按着父亲安排的道路走,但身上的功夫是不错的——他该不会把这三个骗子给打杀了吧?
“陆公子说天下这么大,彼此能遇上也是缘份,就放了他们,还指点了他们一个谋生的法子,以后不用这么装神弄鬼的骗人了。”
“要是他们以后能改过,那倒也不错。”
刘敬忍不住插了一句:“只怕很难改的,多半陆四一走,他们原来怎么干,以后还怎么干。”
这回四位公主一起转头,七嘴八舌问他:“为什么啊?”
“陆公子放过了他们,还指点他们走正道,他们怎么会不改呢?”
刘敬只说:“他们在山里这么行骗,得手一回就够吃半年的,又不用出力又不用奔波,早就过惯了这种行骗的日子,若要让他们去卖苦力讨生活,他们多半不会干的。”
赵语熙觉得刘敬说的有理,但刘芳觉得,哪有人放着正道不走,一定要往下流里混呢?他们怎么也得为将来考虑考虑吧?这行骗的次数多了总会砸锅的,这次不就砸在陆轶身上了?再说行骗生涯还能过几年?将来他们总得要成家吧?继续干这个营生,同谁结亲?就算成了亲,将来养下孩子,总不能让孩子也接着干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