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们站在这儿一会儿了也没谈拢,以至于被公主们看见了。
公主是没什么了不起,又不能主宰他们前程,除非想当驸马,否则巴结了也无用。
但这毕竟是公主啊!
三位公主,其中一位是嫡公主!皇上皇后的掌上明珠。
要说这位公主的地位,不用看别的,只看她们身后跟着的人就知道了。
别的皇子公主出门,当然也有侍卫跟从,但是有一位内禁卫副统领跟着保护的,唯有四公主一位。
大概是遇见了公主们,这些本来向往着去“见世面”的少年突然都变得规矩起来,
又商量了几句,他们就择好了地方。
刘琰想让三姐高兴点。
其实好少年们多得是,李崆是长得好,可别人生的也不错啊。刚才叫李峥过来的时候没想到,现在想想,还是应该和那些少年们一起去热闹热闹的。三姐看中李崆不就是上次花会的时候?没准儿今天还能看上别人呢。
不过现在人都走了,那些事也就不提了。
刘琰吩咐桂圆:“你叫林夙过来。”
林副统领今天的差事就是跟着三位公主,刚才他一直在后头,桂圆一说他就过来了。
“公主有什么吩咐?”
“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又热闹点儿的地方吗?”
林夙就明白了。
想了一想,不能太远,地方也不能太乱。
“要说起来,紫云楼最近,地方大,也挺热闹的。”
“那就紫云楼吧。”
三位公主在这一点上跟乡下刚进城的土包子没什么两样,没怎么听人提起过京城的几大名楼,她们的兄长不会提,其他人当然更不会提起了。
紫云楼算是个正经地方,当然这样的场合里也难免弹唱歌舞,但白天终究不会乱到哪里去,这些地方真正热闹那是在晚上。
林夙敢把几位公主带去,当然有他的底气。
紫云楼地方相当大,比刘琰她们曾经去过的牡丹坊还大,倚山而建,一重比一重更高,从远处看,象是这座紫云楼建了七八层高一般。
紫云楼里个穿圆领罩袍,象个读书人模样的人迎出来,笑着朝林夙拱手:“林大人!大人今日得空来坐坐?紫云楼真是蓬荜增辉。快快,大人里面请。”
“要个清静的座儿。”
那人笑着应:“有有,那就楼上坐吧,楼上视野开阔,站得高看得也远,今儿天气好,能一直看到长明湖边,且楼上比下头凉快,也清静。”
刘琰还是头回到这样的地方来,看这个人并不象店里的伙计,小声问一旁的人:“这人是店东家?”
这个桂圆也不知道。
还是林夙自己告诉她:“这人是店里请的帮闲,比一般伙计见多识广,能说会道。有许多举业不成的读书人,还有家道中落的大家子弟,没什么别的本事谋生,要么去给人做清客,就到这样的地方来混口饭吃。”
“哦,”刘琰懂了。这些人大概都身无长技,只懂吃喝玩乐。要让他们靠别的去挣饭吃,他们挣不来,也就是紫云楼这样的地方适合他们,他们认得的人不少,席间还能凑个趣逗个乐,他们能糊口,紫云楼也不吃亏。
他们的位置靠楼顶,本来楼上还有人,林夙吩咐了几句,很快那一席的人知趣的悄悄走了,整层楼就只剩下他们一行人。
楼顶确实敞亮开阔,风穿过长窗,吹得人身上凉浸浸的,格外舒服。
“就这里吧,这里挺好的。”
从长窗向下张望,楼前楼后都栽满了紫金,现在正是花开的时候,繁花如云似霞,多半这就是紫云楼名字的由来。
紫云楼的人一点儿不傻,傻子也不能在京城把买卖做得这么兴旺发达。林夙虽然没有介绍同来的几位女客的身份,可是看着她们来时乘的车,再看看那衣料首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必定要当成最最上等的贵客来伺候啊。
刘琰低头闻了闻,杯盏中一股浓浓的玫瑰香。
琵琶弦索一动,一队绿衣舞伎袅袅婷婷走上了前方的圆台,圆台做成一面大鼓的样子,很是别致。
这是采莲舞。
绿衣女子们甩着柔软的水袖,身段柔软婀娜象是春风拂动柳枝,裙裾翩然,水袖灵活得就象活得一样。
琵琶声有如潺潺的水流,听得人心旷神怡。
刘雨都忍不住夸赞了一句:“她们这一举一动,真和《采莲图》里绘的一样。”
“嗯,舞的好,赏。”想想刘琰又补了一句:“琵琶很好,也赏。”
林夙一笑。
外面和宫里是不一样的,宫里说赏可以,宫外头这么说就不太合适了。
不过公主还小,再说这事谁会较真呢?得了赏才是最实惠的。
第六十七章 浪子
舞伎们象一阵风似的退场,只留下余韵袅袅,紫云楼的厨子穿着一身干净俐落的短打,一溜碎步小跑上楼来,笑着说:“小人伺候贵客们一道雪泡酥点。”
他这道冰点心宫中也有,但公主们从来没看过是怎么做的。厨子拿着一把竹锥,托着冻好的雪酥,竹锥一动,冰屑纷纷落下,有如下了一场细雪。眨眼间一道冰点完成,先端给刘芳,刘芳又让给刘琰。
“太凉了,我不敢吃。”
“好,那我吃两份。”
冰点带着红豆香,吃到舌头上沙沙的,一点凉意在舌尖扩散开,就象含了一口雪。
刘琰后来有很长时间,一看到下雪就觉得那雪必定是甜甜的,就象今天吃的这雪酥的味道,老想着再啃一口。
刘雨尝了一口,默不作声的接着吃。
宫里头怕公主们伤胃,这些凉的东西很少能见着,好不容易今天逮着一回她得多吃几口。
酒娘子端着用透明琉璃酒瓶盛的各色美酒上来,声音柔的仿佛能滴下水:“各位贵客请选酒。”
说是酒,其实小姑娘们喝的这酒只有花果香,里面没什么酒味儿。
桂花酿,玫瑰露,梅子酒,梨花醉,盛在琉璃樽中酒液如同宝石一般,用冰镇过,倒在杯盏中散发着袅袅白烟,上面还浮着干花瓣,格外好看。
刘雨有点酸溜溜的说:“外头的人还真会享受,用个饭有这么多的花样。”
林夙在屏风边陪着几位公主,听着这句抱怨心中好笑。
这算什么花样?真正的花样这位公主想都想不到。就象刚才那些舞伎,要是换个时候换个地方跳,身上的衣裳都少得象没穿,那些客人可不象公主们这么天真,这么大方的给赏。
林夙在这方面可以说是“见多识广”,多得是想巴结他的人,也总有些人,总有些应酬是推不掉的。
后面两只舞更有看头,其中一个舞姬头发卷卷的,编着许多小辫子,辫子上系着铃铛,她好象浑身上下每一块肉都会动,看得三个公主大开眼界。另一个是带着一只鼓上来的,盘子大小的一只鼓,敲起来声音特别脆。到后来她象个陀螺一样急着转圈儿,鼓声象炒豆一样爆响,快得让人看不见她的动作,更数不清那一阵旋转中她一共敲了多少下,笛声越急,她转的越急,鼓声急的象是夏日里下了一场骤雨。
见多识广的林副统领说:“她原来名字都没人叫了,现在大家都唤她鼓娘。”林夙示意手下过去给鼓娘一份儿厚厚的打赏,然后说:“你们下去吧。”
鼓娘躬身行礼就退下了,可走到楼梯旁她停下来。
刚才和她一起上来的吹笛子的男人坐在那儿动也没动。
这不对的。乐师琴师这些人都是最有眼色的,不管有没有单赏他们,舞伎乐伎们得的赏钱也会分他们的,只是分多分少不同而已。该退下的时候怎么坐着不动?
林夙盯了那个吹笛子的两眼,忽然笑了。
“原来是你,你什么时候回京了?”
那个吹笛子的笑着把手里的笛子晃了晃:“刚刚,在楼下看见你手下了,就上来跟你讨杯酒喝。”
林夙说他:“公主面前不得放肆。”然后又向刘琰她们解释:“公主恕罪,这是我一位好友,陆大将军的幼子陆轶。”
刘雨脱口而出:“他就是那个败……”
刘芳赶紧拦她,幸好刘雨也不是缺心眼儿,及时收住了口。
陆大将军四个儿子,死了两个,还剩两个。老大老二两个早年都死了,老三现在又驻在西南,剩下一个老小,那是京里有名的“浪荡败家子儿”,名声都传到宫里去了。大概是除了正事不干,其它什么事儿都干了个遍。听说他有阵子就跑去官伎坊,硬要拜一个瞎眼的老伶人为师,学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