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的人又不傻,平时行宫空置,没人过来的时候当然不必白白挂一夜的灯白耗蜡,可现在不是有人来避暑嘛。
刘琰又问:“要不要叫上刘雨?”
刘芳不大情愿,要不是刘琰主动提起,她就打算把刘雨这个人给“忘了”。
“叫了她也未必会去。”
话是这么说,可人家去不去是一回事,你叫不叫又是另一回事了。
叫了不去那是她的事,不去叫的话……两位姐姐怎么也理不直气不壮。
刘芳就让春草去西侧殿问问,不多时春草回来了,刘雨也来了,已经穿了一身儿外出的衣裳,还披了件斗篷。
虽然有些意外,不过刘芳毕竟没问出“你怎么来了”这种傻问题,她说:“那咱们走吧?”
出了门才发现走不成了。
刘琰才出殿门,一滴水珠从天而降,刘琰觉得脑门一凉,伸手抹了一下。
旁边刘芳也哎呀一声:“这是下雨了?”
这雨说下就下,三个人才转身回到殿内,外头就哗啦啦的下紧了。
刘芳小声念叨了一句:“白天明明是晴天……”
不能去赏灯的三个人只能待在殿内,帘子都放了下来,听着外头雨声愈来愈紧,刘琰翻出一套这次带来的琉璃棋子,三个人玩猜子,刘芳顺口问刘雨:“闻着你身上还是一股药气,你现在吃什么药呢?”
刘雨说:“就是调理身子的补药。”
宫里人有病没病的都吃药,一开始刘芳特别不习惯,总觉得这纯粹闲着没事自找麻烦,药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吃的?据说还贵的要命,味道不是苦就是酸,有的还带着说不出来的奇怪的气味,臭哄哄的都有。
不过后来吧,她得承认这宫里的太医和乡下的土郎中确实不是一回事,起码刘琰以前入冬总是手脚冰凉,夜间咳嗽这毛病,调理了几年下来,确实见好了,以前天一冷,她那手脚冷得象冰坨子一样,在乡下的时候她手脚还都长过冻疮,不过到了京城之后就再未复发过。咳嗽也是一样,刘芳最清楚,她以前冬天里一夜能咳半宿,睡的特别不踏实,这几年都渐好了。
还有刘芳自己……嗯,她没什么大毛病,身体挺康健的,就是从初潮之后,月信一直不太准,有时早,有时晚,有时两三月一回,极不规律,太医也给她开了方子吃药调养,也都养好了。
刘雨嘛,她这身子确实也得好好调养调养,人瘦不说,气色也不好。而且这一年里刘雨个子没怎么长,她和刘琰本来差不到一岁,现在看来象是差了两三岁一般。
刘琰有些心不在焉,屡屡猜错。以前玩儿这个她比刘芳还强些,今天连刘芳都总能赢她。
这么玩了几盘,其他两个人都觉得有点奇怪。
刘芳问:“你怎么了?想什么呢?”
“没事,”刘琰转头看了一眼外头,雨这么紧……
“不知道小哥醒了没有。”
她想的不止是四皇子,还有其他人。
曹表兄、陆轶、林夙还有田霖,这么大的雨,他们都在哪儿呢?在做些什么?
“雨太大了,”她们过去探望实在不方便,刘琰打发了豆羹去,豆羹回来时全身大半都淋湿了,这样大的雨,撑伞或是穿油衣都不济事。
“回公主,四皇子已经醒了,晚膳用了酸笋鸡汤、山药蒸排骨、豆腐羹,都是清淡解酒的的饭食。四皇子还让奴婢转告三位公主,这下雨夜里更凉,晚上要注意别着了风寒。”
刘琰点头:“知道了,你赶紧下去换衣裳去,喝碗姜汤,头发也要擦干了。”
毛德一出去,刘芳说:“问过了,你也可以放心了吧?”
问是问过了,要说放心……却不能完全放心。
似乎一直有个声音在心里不停的提醒她,不能掉以轻心。
酒是醒了,可是小哥醉酒的缘由她可不知道。
小哥几时这样失态过?即使是他坠马受伤,知道自己的腿以后不能恢复的如常人一样时,他也只是消沉了数日,后来渐渐就好了,而且比以前更加沉稳,象是突然间长大了好几岁,褪去了稚气和莽撞,变成一个大人了。
这次是为了什么?难道还能与上次的坠马一事相提并论吗?什么事情能有这么严重?
小哥是皇子,有什么事情会难住他,让他这么难受?
刘琰隐约摸着了一点边缘,可是她不敢往下接着想。
因为本能在提醒她,那个答案她一点儿都不会喜欢。
第二百六十三章 送糖
刘琰醒时殿内还是一片昏暗,她有些迷迷糊糊的,一时想不起来现在是什么时候。
桂圆过来撩起帘子,轻声问:“公主醒了?要起身吗?”
“什么时辰了?”
桂圆说:“才卯时。”
夏天里天亮得早,可外面还黑沉沉的,雨声松一阵,紧一阵。”
“这下了雨天气是闷得慌,”桂圆摸着公主背上的寝衣都有些潮意,连忙去取了新的来给她换。早在昨晚儿下雨的时候桂圆就想着这事了行宫本来天气就潮,这一下雨,原来轻薄的云影纱都象浸了水一样又湿又重的只往下垂。
桂圆提前了小半个时辰起来,把公主的衣裳在熏炉上熏暖了才拿过来。
幸好她今儿没因为下雨偷懒,不然公主这起的比平时还早,若衣裳不合穿可不抓瞎了。
刘琰梳妆的时候屋里还是黑的,银杏端了两盏灯放在铜镜旁边。
这块铜镜不是从宫里带出来的,是原来行宫里的。镜面打磨得平滑,人影映得清晰,但是看铜镜边缘那些镂花、纹路,这铜镜怕是有些年头了。
灯烛的光照在镜子上,镜子又将光映在她脸上,铜镜的光晕是一种暖暖的黄,并不刺眼。
桂圆一下一下的替公主梳顺头发,看着镜子里映出来的少女,桂圆也有些怔忡。
她还记得才来伺候公主的时候,公主的头发短、还泛黄,脸还晒得黑黑的,说一句黄毛丫头再贴切不过。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公主长大了。
镜子里映出来的公主看起来就象以前在旧画里看到的画儿上的人一样,桂圆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看到的画了,画很旧,纸都泛黄了,就象现在铜镜里的这颜色一样。画上的女子看上去那样恬静,眉眼清丽,长发如缎。
桂圆一直伺候着公主,还总是难免在心里把她当成当初那个顽劣倔强的小孩子。
刚进宫的时候公主格外不习惯宫里的生活,不喜欢待在屋子里,总想往外跑,桂圆整天提心吊胆,腿都跟着跑细了一圈儿。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公主变得一天天懂事,安静起来了,也越来越象个公主的样子。不知不觉好几年过去,前头几位公主陆续出阁,三公主一嫁,自家公主的亲事也该摆上桌面了。
早膳送来了。
要说在别处劳作的宫人太监们夜里还能得空歇歇,但膳房炉灶总会留几眼彻夜不熄的,谁知道哪位主子哪个时辰要吃的?要吃的时候送不上去膳房的差事还当不当了?
不管主子们何时要,膳房总能送上合适的东西。
比如这会儿,刘琰比往常起得早,可早膳一点儿没打折扣。
桂圆盛了一碗热腾腾的鸡丝粥之后,看着公主吃了什锦酥卷,水晶包子,八宝蛋,
糯米火腿……
这一波吃完,刘琰的筷子又伸向了软煎豆腐和酱胡瓜……
桂圆不能不劝了:“公主,当心回头肚子不舒服。奴婢还听说,行宫这边的膳房今天中午要做拿手好菜,要是到时候吃不下那多可惜。”
刘琰从善如流放下了碗筷,桂圆象是怕她反悔一样赶紧让人把膳桌整个撤下去。
昨天桂圆还担心公主心情不好,现在看来白担心了。人家心情不好都茶不思饭不想忧思不寐的,自家公主这能吃能睡的哪儿象心情不好了?
可是用过早膳做什么呢?外头雨还下得紧,时不时还电闪雷鸣的,这种天气谁出去?出去就变落汤鸡。
可待在殿内有什么可做的?
人多点还能找点乐子,可眼下时辰还早,怕是三公主五公主都没起身呢。
刘琰往外头探头看看:“豆羹呢?去看看小哥醒了没,要是醒了,跟小哥说今天早膳的那个八宝蛋挺好吃的,让他别忘了尝尝。”
打发走了豆羹,刘琰让桂圆铺纸磨墨写点儿字。虽然来行宫是为了好好玩一趟,但是程先生那里依旧有功课布置下来,不趁着下雨的时候写,那得什么时候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