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要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如果曹皇后为这事正儿八经的替她们断是非,倒显得一国之母闲得没事儿干了,更会让人说她偏心亲生女儿,对庶出公主不大度。
这种时候,她和赵语熙居长,应该在两个妹妹间调停劝解,不该让小事闹大。
现在刘雨把自己作病了,说起来虽然是她自找,但她们这些做姐姐的确实一直袖手旁观,刘芳甚至还有些兴灾乐祸。
这事儿不说破便罢,福玉公主当面说破,就显得她们俩这姐姐当得不尽责了。
好在福玉公主也不是认真要教训两个妹妹。
她也能体会赵语熙和刘芳两人的难处。
福玉公主在宫里有威望,同曹皇后更是亲母女一样的情分,刘琰更是她从小带大的。赵语熙身份太尴尬,刘芳毕竟只是堂姐,也不是皇上皇后的亲女儿,要调停刘琰和刘雨之间的事情,她俩都缺乏底气。
福玉公主已经把事情前因后果都搞清楚了,刘琰能懂事,遇着刘雨挑衅退让一步,这让福玉公主很是欣慰。
一味猛进蛮干是不成的,刘琰现在懂得以退为进,不正面跟人掐起来,福玉公主在欣慰之余,又觉得有些心酸。
她没嫁的时候,自有她护着,刘琰何时需要对人低头退让了?说是长大了,懂事了,可是这个长大、懂事的过程实在让人心疼。
“听姐姐的,咱们当然不做什么以势凌人的事,可也不能任人欺负到头上来。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你别一味想着息事宁人了,真闹大了,还有姐姐呢。”
刘琰没办法,她已经说了“没事儿,我真没委屈”,奈何大姐就是不信。
她真没觉得自己受了委屈。
关于刘雨的事情,刘琰以前只是觉得她烦人,时不时的闹一场给人添堵,眼睛净盯着吃的穿的用的和一应排场,以前和她也吵过。说真的,刘雨吵不过她,每次都被刘琰刺得以哭闹结束。刘琰口齿伶俐,而且十回里总有八回是她占理的,要这样还吵不赢,那她该多傻啊。
也说不上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想法慢慢变了。
这种争吵实在很没意思。
刘雨确实不讨人喜欢,总嘀咕皇上皇后偏心,兄长、姐姐们偏心,所有人都偏心。
可是她说话,不是全没道理的。
皇上对这个最小的女儿不上心,曹皇后毕竟不是她生母。四个兄长都和刘琰一母所生,姐妹之间,大家也更喜欢漂亮活泼的刘琰,而非执拗小性儿的刘雨。
至于宫里的奴婢,那就更不用说了。谁不巴结着嫡出公主反向个庶出的献殷勤?
所以刘雨的闹,并不是全无道理。
刘琰自从明白过来刘雨对她的敌意从何而来,就不想再同她计较这些了。说到底,刘雨没有的她全都有,还不兴人家眼红?她再眼红又怎么样?吵吵几句权当听不见。
她能这么想,福玉公主却想的不同。
照她看,刘雨很不知好歹。她已经是公主,金枝玉叶的养大,世上能这么安享富贵尊荣的人能有几个?
偏偏她就认不清自己身份,事事都得要和刘琰比,稍有不顺心,就觉得自己被亏待了。日复一日,自己硬要往牛角尖里钻。
旁人觉得她年纪小,不会重责,反而助长了她的脾气。以前只是言语尖酸,现在已经会打人了,御膳房张公公被打其实是被殃及的池鱼。
这个年纪就这样行事,等她再大两岁,说不定连杀人都会了。
不能再这么纵容她。
福玉公主打算忙过这阵子腾出手来,得花点时间把刘雨这性子给扳一扳。
就算不能让她从此改了性情,也得让她明白点道理,心里有顾忌,知道惧怕。别人不欠她,尤其是刘琰,她总不能一辈子盯着刘琰害红眼病吧?
第二十二章 得罪
针工局的两位尚宫领着一帮宫女太监过来清意殿,要给赵语熙量尺寸。
这时候缝制嫁衣已经算晚得了,听说有那讲究的人家,一件嫁衣要缝个三年。
豆羹初听说的时候吓了一跳:“乖乖,大将军上阵打仗的铠甲也不用做三年啊,这三年出一件的嫁衣该是个什么样?”
“什么样不知道,穿上肯定难受。”
在福玉公主出嫁的时候,刘琰就见识过一回了。那衣裳,比铠甲也不差什么了。最外面的那一件是满绣的,金线!等于在身上套了一个重金线的壳子,虽然刘琰不至于做出给衣服称重的事,但她觉得那件衣服上的金线、珠宝再加上面料、里料这些算上,绝不止十斤八斤。
公主们的吉服都是一个规制,顶多是有点细微的小地方不一样。比如大姐福玉公主就特别不喜欢高领子,总说勒得喘不过气,所以她那一款吉服就没选什么元宝领、海棠领。再说了,天那么热,还把脖子紧紧勒着,怕是要出人命啊。
针工局的人也心里有数,毕竟是大暑天儿成亲,能轻省还是轻省些好。
不过到了熙玉公主这里就不一样了。
这位二公主是冬日里成亲,不存在怕热的问题,正相反,还生怕做的不严谨不厚实呢。
“公主请看看这上面的样子。”
针工局的人是有备而来,拿着一本厚厚的大册子,长宽各有二尺,打开之后,里面大约十幅全是不同的喜服式样。除了这个,料子、绣样也都带了不少。
这些布样和绣样让刘琰觉得特别有趣。尤其是绣样,一块块整齐的铺开,就象展开一张张名画。不同的是,名画不会这么金光闪闪。
绣布用料有金银线,有彩线,有珠线,华丽绚目,上头的绣纹称得上一句巧夺天工。
虽然说刘琰自己女红做得根本不怎么样——也就停留在纫个针眼的水平,但是这不代表她分不清楚好赖啊。
一旁针工局的人不失时机的讨好一句:“公主若是喜欢这个,就当帕子留下吧。”
“不要。”这么多金银线,用来擤鼻子的话鼻子会划破皮的!
刘琰转头问:“二姐姐,你看哪个好?”
她都看得眼花了,觉得每个都很好,而且……看起来都差不多。不都是花,还有凤凰吗?
“挑不出来。”赵语熙不是看不出区别,而是选哪个都无所谓:“看着都不错,要不你帮我挑一个。”
“又不是我成亲。”刘琰小声嘀咕。
赵语熙对亲事毫不热衷,这一点,针工局的人,还有清意殿的宫女、尚宫们或多或少都能觉察到。
可是谁都知道熙玉公主身份不同,这门亲事是非成不可的。
倒是刘琰没有想太多,因为大姐姐筹备亲事的时候,也常常显得心不在焉,很多事都象是在赶个过场,匆匆忙忙就应付过去了。
刘琰就算聪明,也还分辨不出两个姐姐心事的区别。
“这个吧,这个不错,当时大姐姐好象也用的这个吧?”
针工局的笑着应:“四公主记性真好,就是这个。这是鸾凤和鸣,百花富贵花样。”
什么花样她是不大懂,不过上面这凤鸟看着挺舒展的。
“二姐你看怎么样?”
“挺好的,那就和大姐一样吧。”
针工局的人连声应:“是是,奴婢这就记下。”
挑中了这个,赵语熙松了口气,如释重负,转头问刘琰:“琰儿有看上的料子吗?你也做两身新衣裳穿吧。”
“我衣裳多的穿不过来呢。”每季都做几十件,根本穿不过来。再说,那些裙子她也不乐意穿。
可是针工局的人多会见缝插针啊,马上笑呵呵的凑上前来说:“再过一个来月天气也该凉快了,公主可以做两身儿骑装,到时候出去围猎、骑马都好穿的。”
“这倒是……”
赵语熙看她立马被围猎二字勾了魂,忍不住笑。
象刘琰这样的性情,在宫里可不多见,大多人都会隐藏心事,然后表面上一片歌舞升平。
“二姐,你也做两身儿吧,到时候咱们一块儿骑马去啊。”刘琰指着一块杏黄色的料子:“这个你穿好看。”
“好,那就做一身。”赵语熙也给刘琰挑了一块:“这红的衬你。”
她还记得过年时刘琰穿着一件大红色斗篷,映着小脸儿红扑扑的,很是可爱。
“嗯,我还要做一身儿白的。”
刘琰没想太多,但赵语熙知道这次额外做衣裳,会一起归入她备嫁的花费,而不是从个人份例里出。既然给刘琰做了,也不能漏下其他两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