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字还好说,今天还要画画,这个更要命了。”
“这不难,我跟你讲几个容易画的,练两回保证能上手……”
说话功夫,三公主也来了。
三公主刘芳也不是皇上皇后的亲生女,是侄女,生母没了之后由曹皇后养大的,后来也就顺理成章跟着成了公主。她比赵语熙小半岁,可身量却比赵语熙高出半头。
她一进来就挤到刘琰的坐位边:“四妹,听说老五让人打了膳房的两个太监?”
这事儿该知道的肯定都已经知道了,可人家赵语熙就很识趣,对此事绝口不提,跟没这回事一样,绝不象刘芳似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象有这么回事。”
“那你呢?就让她白打了不成?”刘芳很不喜欢五公主,实在是她那个性子让人喜欢不起来,跟她说话特别累,不知道哪句话就得罪她了,马上就撂脸子,淌眼抹泪的使性子。刘琰和她过不去的话,刘芳铁定是站在刘琰这边啊。就不说交情,刘琰是皇后亲生的,刘雨她算什么?她娘没名没分,那个嫔还是皇上登基以后追封的。刘芳听宜兰殿的宫人说过,要不是皇后相劝,皇上只怕压根儿想不起刘雨的娘是谁了,连个嫔只怕都混不上。听听名字就知道了,因为生在个下雨天就随口取名叫雨了,可见她有多不受待见。
“我和她闹什么?难道又叫人说我以大欺小?”
刘芳撇了撇嘴:“娘娘就是太贤惠了,这样不懂事的丫头就该重罚,收拾她两回包管就老实了,老这么忍着纵着,她越发会蹬鼻子上脸。”
五公主刘雨是来的最晚的一个,在殿门外就听见刘芳的声音。
虽然没听见她们说什么,可是一见刘芳和刘琰凑在一处,刘雨本能的就断定她们一定是在说自己的坏话。
她阴着一张脸进来,瞪着刘芳和刘琰两个。
刘芳才不在乎她高兴不高兴,抬头瞅了一眼,信手挥了挥:“你挡着亮了,往旁边站站。”
刘雨眼圈儿顿时就红了:“你欺负人!”
刘芳懒洋洋的瞥她一眼:“谁欺负你了?你不会连自己该坐哪儿都忘了吧?再说,你的规矩怎么学的,见了面一点礼数都没有,还敢跟姐姐顶嘴了?”
刘雨被气的不轻,脸涨得通红,摸出帕子捂着脸就哭起来,抽抽噎噎的说:“你们合起伙来欺负人……”
刘琰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说,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真不知道这欺负二字从何说起。刘芳对她这一哭二闹的把戏也早看腻了,一见她开哭,就扭开头装看不见。
最不自在的是赵语熙。
按年纪来说,四个人里她最大。按身份,人家都是刘家人,她是外姓人,本来就矮一头。现在刘雨哭成这样,她不管不好。可是要管的话……
赵语熙才想起身过去,刘芳就扯住了她的袖子朝她摇头,示意她别去管这闲事。
反正管也管不了,哄也哄不好,越是管她她反倒越是来劲。
赵语熙一脸为难,看看刘芳又看看越哭越厉害的刘雨,一时间进退两难。
还是刘琰出声打了个岔,唤赵语熙的贴身宫女过来:“二姐姐脸色不大好,怕是又中暑了,你快扶她到窗边坐下歇歇,让人取些薄荷油和温水来。”
赵语熙的宫女松香赶紧过来扶着赵语熙坐下,心里暗暗感激四公主给解围。没办法,赵语熙身份实在太尴尬了,这事儿她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装病真是个好办法,反正众所周知赵语熙身子就是弱嘛。
看刘雨没有要止啼的意思,刘琰提高一点声音问:“什么时辰了?程先生到了没?”
宫女恭恭敬敬的回话:“程先生这就过来了。”
刘雨哭声顿时一滞,往门口看了一眼。
时候不早,程先生只怕马上就来。
程先生为人古板严厉,等下见着她哭,只怕不会安慰反而会自讨没趣。刘雨恨恨的一甩帕子,走到后面自己位子上坐下。
她才坐好,程先生就进来了。这么热的天,程先生衣裳一件也不少穿,领子系得严严实实,头上除了两枚玉簪什么首饰也没有,她一进来,连胆子最大的刘芳都不敢乱动了。
第十一章 厚此薄彼
程先生冷着脸,目光从四位公主脸上一一看过去。
四个人都挺直了背脊。
在程先生面前没人敢造次。
她占理,她还有皇后在背后撑腰。另外,程先生本人名声格外好,有才学,有德行。
刘琰默默把书掀开到今天要讲的地方。
幸好她们不用学前朝女子们那一套,什么女则女训之类的,要真学那些,刘琰拼着挨打都不学。
程先生今日讲的是《诗》,刘琰本来无精打采,结果程先生领着她们将诗念了一遍,她却顿时来了精神。
诗里夸一个女子很美。如何美法呢?说她“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又说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平时背一段诗费老大劲的刘琰这回顺顺当当就背下来了,趁程先生低头的功夫,还大着胆子问:“程先生,诗里的人真有这么美吗?”
程先生抬头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有说她开小差分心,嗯了一声:“自然是有的。”
刘琰得寸进尺:“可是看那些画上的美人,也没好看到哪去啊。”
程先生脸一沉,刘琰赶紧坐直,捧着书一派用功状。
从小到大要说美人呢,也是见过几个的。比如刚进宫的不久的时候,在御园的丽春台曾经见过两个宫女,其中一个生得就不错,皮肤白细柔嫩,就跟诗里形容的那“肤如凝脂”是一样的,不过刘琰并不觉得她格外好看。那宫女她就见过一次,后来就没再见过。三姐说,她是年纪到了,放出宫嫁人了。
还有一回是宫宴上,一个献舞的女子,姓孙,那身段儿那胳膊,软的象是没骨头,看她跳舞的时候刘琰都有些害怕,生怕她那折腰的力气再在一点儿,腰就断了。那一身皮肉也是白白的象瓷器一样。
但凡美人,大概都得白。
刘琰看看自己的手——嗯,这辈子她大概是跟美人二字无缘了。
这么说来,几位姐妹里能称上美人的应该数赵语熙了。她生得白,眉眼也好看,脾气好,说话声音也好听。
至于刘雨,相貌还成,可那性情真让人受不了,美人断不是她那样的。
刘琰大半天就这么胡思乱想的过了,画画的时候她按着二姐的指点,画了两竿竹子。虽然杆画的粗细不大匀,竹叶看着不大象竹叶,象鸡爪印,好歹是画出来能交差了。程先生皱着眉看了,最后哼了一声,到底还是点头让她过了关。
评点的时候程先生问她自己:“你觉得哪里画的最好?”
这是程先生的习惯了,每回都问。
刘琰已经有准备,指着靠上的一团叶子说:“这里的叶子我觉得还行。”
“好在哪儿呢?”
“嗯……”好在哪儿刘琰一时说不上来。她就是觉得,其他地方的叶子看着没有这里自然。就说下面的吧,有的粗,有的细,长的密密麻麻的,真的竹子要长成这样,那成竹妖怪了。
她心里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
没想到程先生居然很认可,点头说:“你能说出自然二字,今天的画就没白画。”
赵语熙画的是一架葡萄,肥肥的绿叶,硕大的葡萄,连藤上的须子都画出来了,不用问,今天的头筹又是她拔。
刘芳那水平……嗯,很是一言难尽。简单说,与刘琰不相上下。她画的是花,还是牡丹花,可惜一大团红红紫紫涂在一起,看着不象花,象一大团沾了污水的破布。刘琰的竹子好歹过关了,刘芳这牡丹就没过关,回去后还得再画一幅,下次上课的时候交给程先生。
至于刘雨嘛……
刘琰都懒得说她。
她课业表现是比刘琰是强些,今天画的是金鱼。下面还有水草石子,上面还有莲叶莲花,看起来也是花团锦簇,拿给程先生看的时候,还不忘向刘琰投了个得意的眼色。
结果程先生并没夸她,指着鱼说:“鱼尾摆动不是这样的,公主要画鱼,回去后先仔细看看鱼是怎样游的,下次再画就不会出错。”
刘雨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她自我感觉今天的画画的特别好,那鱼画的尤其漂亮,怎么到了程先生嘴里,就成了错的了?鱼摆尾巴还有什么好看的?不是向左就是向右,有什么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