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致辰趿拉着拖鞋轻手轻脚推开他们的房门,生怕弄醒了谁。大厅里不知是哪个大兵在说梦话,哼哼唧唧的听不太清内容。
出了喜宴厅,外面比屋里要亮。月亮的清冷光辉洒满地。齐致辰没有偷懒出门就解决,他可不想这高温天气整个喜宴厅院里好几天都挥之不去一股尿骚味。
他一路走到喜宴厅侧面,直到走到最里面的厕所附近才方便起来。
当他调皮的用尿浇着面前的一小丛杂草时就听到了身后有人走近的声音。
半夜三更的,齐致辰心都停了一拍。慢慢扭头直到看到月光下出现在拐角的熟悉身影他才把心放回肚子里。他边提裤子边尴尬开口:“你也上厕所啊。”
周继良靠在墙上看着毛毛躁躁的少年,轻笑道:“我怕你不敢,跟出来看看。”
“有什么不敢。”
“不是怕鬼么。”
齐致辰走出来:“有时人比鬼可怕,比如你突然出现在这。”
周继良横在狭窄胡同口,微微低头:“我看你确实挺怕我的,尤其这两天,怎么感觉跟我疏远了。”
齐致辰侧头看向别处,眉毛有皱起的痕迹:“什么疏远了,我对谁都一样。”
周继良盯着少年一动一动的睫毛,呼吸不太顺畅,半天才开口:“嗯,确实对谁都一样,我以为我们关系更好些呢,是我想多了,走,回屋。”
齐致辰听到周继良的话,心又不舒服起来,他不知道他在纠结什么,他不想让周继良认为他对他不特殊,却又口是心非。跟着男人往回走时,他忍不住问:“你不上厕所了?”
周继良脚步不停:“本来也不是上厕所,跟你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出来?”
“我睡觉轻。”
男人的嗓音很低沉,听上去没什么力气。齐致辰放慢了脚步,深吸一口气后停下来。
周继良回身看着站在那不走的少年:“怎么了?”
“不知道,很闹心。”齐致辰用脚轻踢了踢地面。
周继良走回来:“有心事?”
齐致辰摇头:“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闹心都不知道么。”
齐致辰真想说我就是因为你闹心,可他说不出口。他不明白他是怎么了,他烦躁的抬手要去抓抓头发,却发现能抓的头发也没了。
齐致辰的可爱小举动惹得周继良笑了,他拍拍少年肩膀:“有什么不开心的,说来听听。”
周继良一直以来的关心和爱护对齐致辰来说像是个兄长的存在,但很多时候又胜过兄长。
周继良对他很好,对他很真诚。齐致辰不傻,他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是打心底里对他好。
可这就是他矛盾的地方。
喜宴厅住着的其他大兵们也都是对他好,却没有周继良对他的好让他印象深刻。
他对喜宴厅住着大兵们都很亲近,却没有像对待周继良这样从内心深处的亲近。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想靠近这个男人,想对他笑,想跟他闹……
这是种什么情感让齐致辰不解。跟他稀罕李明达的亲情不一样,跟他稀罕邸啸的友情也不一样。
总而言之,周继良在他齐致辰这就是不一样。
“不想说么?”周继良再次询问一声不吭站在那的少年。
齐致辰抬头问:“说什么。”
“因为什么睡不着觉。”
“也没什么,”齐致辰声音很小,“可能太热了。”
周继良扯着人往回走:“回去给你扇风,走。”
齐致辰拿开周继良抓着他胳膊的手:“你……你没生气么?”
“生气什么?”男人回身问。
“我刚说我对谁都一样……”
“啊,”周继良轻叹,“是挺生气,我以为我在你那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齐致辰脱口而出。
周继良微微愣,他没想到齐致辰能这么痛快的承认。他看进少年的眸子里,心里麻麻的舒畅。
齐致辰没再闪躲与周继良的对视,他不知是紧张还是局促,手甚至都攥成了拳头。
两人安静对视,像两尊有情感的雕像,彼此眼波浪转间的情愫很微妙。
周继良先打破沉静,他笑着刮齐致辰鼻子:“真不一样?”
齐致辰点头后快走两步超过周继良,带着落荒而逃的性质一直回到屋里,回到床上后把薄被单蒙在头上睡。
周继良回来躺下后伸手把旁边人蒙在头上的被单扯下来,少年又蒙上,他扯下来,少年再蒙上,反反复复几次,他便放弃了。他翻身闭上眼睛,嘴角和蒙着头的少年一样,都带着笑。
就这样齐致辰心里的那点不成型的别扭在说不清道不明下磨没了。小小插曲没再搅乱情绪,只不过接下来的几天他并没太多时间与两杠一星相触。
进八月后雨就一直在下,连着下了一周。而这一周时间,大兵们都是早出晚归,甚至不归。
齐致辰每次看到两杠一星都是在仅有的几次大兵们回来吃饭时。前后不到二十分钟的饭时总是匆匆过去,大兵们不再有精力像以往那样轻松闲聊,沉闷的很。
齐致辰抽空问过刘景利坝外的情况,刘景利看着外面不停息的雨告诉他说情况不太乐观。
北方的雨季是七月下八月上,而今年的雨仿佛都聚集在了八月。
阴着的天带来不停的雨,就算偶尔雨停,天也不会放晴。用杜彪的话说就是老天下累了需要歇歇,歇过之后会下的更卖力气。
这天的傍晚雨终于停了下来,坝外回来的大兵们和老天抢着时间似的全都摊在床上补觉,程亮做好了饭却叫不起来人。
齐致辰看着那睡的一片片的人,冲程亮摆手:“程亮哥,你把饭都放在锅里温着吧,等他们醒了再吃。”
程亮边照做边说:“也怪……怪不得他们累,这几天坝……坝外水位不停涨,我们全体出动修……修坝,抢出来将……将近两米高的坝面,真是累……累惨了。”
齐致辰帮着程亮把饭盆放回锅里后盖上锅盖:“你最累才对,又要跟着修坝又要顾着做饭,回去休息吧程亮哥,等他们醒了我让他们吃饭。”
周继良和刘景利也都在睡觉,这两人已经两天没躺在这里睡觉了。
齐致辰安静的坐在窗户边椅子上看着低沉的天,他无比希望雨再来慢一点,让大兵们少累一点,无比希望时间能过慢一点,让大兵们多睡一点。
然而大兵们并没多睡,一个多小时后就断断续续都起来了。
齐致辰听到大厅里的说话和走路声,特意起身把门关严,他想让小刘和两杠一星多睡会。却发现周继良已经醒了,正枕着一只胳膊看着他。
齐致辰小声问:“睡着了么?”
周继良点头后打了个哈欠,眼里明显能看到有轻微血丝。
齐致辰走到床边:“再睡会儿吧,外面没下雨。”
“那也得起来了。”周继良边说边坐起来,路腿上干涸的泥巴被他掸到了地上。
齐致辰看着男人明显疲惫的状态有些心疼:“才睡这么一会儿能管什么用。”
周继良挑眉看着担心他的少年:“没事,睡够了。”
刘景利揉着头接过话:“说不定过几天都要彻底搬去坝外住了。”
齐致辰去桌边倒了两杯水递过来,他没再说话,默默出去把饭桌放在了大厅,又一样样把锅里温着的饭菜端上来。
虽然只是短暂睡眠,大兵们却都精神多了,围坐在桌前吃饭时还都在认真听着新闻。
“长江上游出现第四次洪峰,洞庭湖水位持续上涨,造成长江中下游更为严峻的局面……”
“□□总书记主持召开中央□□常委扩大会议,专门听取国家防总的工作汇报……”
“昨日13时50分,长江九江大堤发生决口,□□紧急调动部队进行堵口……”
……
铺天盖地的消息在新闻播报员口中传出,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抗洪局势的严峻。
艾云辉搅拌着碗里的饭:“看来长江那边比这边要严重啊,都第四次洪峰了。”
邵勇战开口:“不是比这边严重,是汛情要比这边来的早。”
一大兵赞同:“对,我们这边也没几天安生日子了。”
刘景利嘘了一声:“别吵吵,听新闻。”
大兵们这才继续边吃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