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开始了绝望的无尽循环。
起先是塔伯的自我介绍。
然后领路机器人就会开始瞎扯傻逼男校的简介,林前九只在头几次认真听过,塔伯描述的内容老套而毫无意义,雕塑艺术及制作课满分的艺术生在第三次读档时就已经开始尝试搜索无人驾驶的校内巴士,偌大的巴士里只有四个相对的座椅,车载空调没有开,开启需要权限,还会被塔伯叨念“现在的温度很适宜人类生存请不要浪费电源”,但是车载音响可以使用,投影列表最上方的全是诸如贝多芬莫扎特等音乐大家的名曲。
校内巴士使用的是太阳能,能源板在车顶,只要不怕摔出去,可以通过通风口爬出去拆卸——代价是以“不珍惜生命”、“违反安全驾驶条例”和“破坏公共财产”为由被扣除学分。
第二十一次还是二十二次的时候,林前九发现了通过切换驾驶模式来堵住塔伯嘴的方法,只可惜前行路线是设计死的,故意开错路巴士会强制停下,不到目的地车门不会打开,车窗是防弹防爆玻璃,所有可以逃脱的方法都被堵死了。
车子开进文化区后,会先进入学生会所在的管理区。
如塔伯所言,学生会掌管着这所学院的一切,所有人工智能无法胜任、或者还需保留着最基础礼仪形式的事情仍由人类个体完成,林前九走出校内巴士,在塔伯盯梢的目光中走向高耸的高科技办公室塔楼。
第一次见到这栋仿若电影里复仇者大厦的宏伟建筑时,林前九还秉着一个艺术生的心态想要拍照留念,而当她第三十七次见到这栋活体人类不知道有没有超过十位数的学生会总部时,只想断了整栋楼的电。
——请原谅一个原本还在家里过年,却突然莫名其妙地被囚禁在无尽时间里的女大学生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暴力,毕竟这事,瘫在谁身上都接受不了。
☆、丁玛的早晨
001
我疯了。
当然,这是比较粗俗的说法,虽然从我的舍友到同学到辅导员都觉得我脑子突然瓦特了,但其实我理智尚在,既不疯癫也不伤人,还能口齿清楚地和外教讨论亚运城附近的物价。
就是穿得有点奇怪。
“有点奇怪?你确定是只是有点奇怪?”舍友的眼神活像是见了鬼,“丁玛同学,请你看看操场上盯着你的几百号学生教师,再看看手机天气里的红色高温预警,最后摸着良心告诉我,你这种穿着厚重长裙裹条比棉被还厚的披风跑八百米的人是不是神经病?”
我觉得在这种鬼天气还要测八百米的学校比较神经病。
舍友还在锲而不舍地扯我风衣,不知道是太热了还是急的,她的脸红彤彤的,鼻尖全是汗,眉头几乎皱在了一起。
“丁玛,你别闹了!”舍友急促地说,“你他妈知道今天多少度吗?穿这么多真的会中暑的,我求你了赶紧换件衣服吧!”
我有些苦恼,不过这件披风是可以脱下来的,于是我顺着舍友的动作解开扣子,顺便往她身上扔了两个buff。
舍友抱着我的厚披风打了个哆嗦,她茫然地看看四周,“怎么突然……这么冷?”
我低头翻找钱包里的学生证,假装刚才无事发生,班长远远地喊了声我们的名字,开始不自觉搓手臂的舍友一惊,“糟了,轮到我们跑了!”
她推了我一把,“我去帮你跟老师请假,你赶紧回宿舍换运动服。”
“没事。”我说,“我这样跑没问题。”
舍友:“……丁玛,你认真的?”
我耸了耸肩,拉着她走到起跑线上。
——
我叫丁玛,是个胸无大志的文史大二狗。
我不戴眼镜,也不整天背书,最喜欢的游戏是《塞尔达》,最讨厌的食物是花生。
作为一条立志考研的深海咸鱼,我不爱运动,也不喜欢惹人注目,像今天这样穿着长裙跑步的蠢事,我原先是不会干的。
然而我疯了。
一个星期前是我的生日,我和舍友一起在出租屋里啃蛋糕怼啤,喝到昏昏沉沉醉过去,第二天中午才醒来,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满脸红刺青、长着红色骨刺尾巴和爪子的异形。
我当时就懵了,以为自己酒还没醒出现了幻觉,马上跑进浴室洗脸,然后因为尾巴太长太大,不小心在转身的时候撞碎了浴室的门。
这动静吵醒了舍友,她一边喊着我的名字一边捂着头走进阳台,拉着声音问:“你干嘛?大早上的拆阳台——”
舍友看看阳台墙壁上的裂缝,又看看我正抓着的倒刺卡住浴室门玻璃的尾巴,懵住了。
我按捺住心里巨大的恐慌,结结巴巴地开口:“莫果啊,这个,这个我能解释……”
但我其实也想不出什么解释,正纠结踌躇时舍友闭上了眼睛,她一边喃喃“天啊我在做梦”一边走回房间,还锁上了门。
我站在五六米开外的阳台发傻,忽然清楚地听见了舍友房间里传来了拨打电话时对方用户播放的彩铃声,心里一惊,下意识冲过去撞开她的房门,尖叫:“不要报警!!!”
被撞脱的门板掉了下来,舍友拿着手机惊愕地望着我,“……丁玛?”
我也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哆嗦着举起手,在空气中画出几个卢恩文字。
混乱。
遗忘。
忽视。
卢恩的魔法起效极快,而且不需要吟唱和材料,它单纯,几乎只遵循相互叠加的法则,这几个寓意并不美好的字符相互组合,在半空中散发着淡淡的光。
舍友的手机掉落到床上,她仰身倒下,昏了过去。
事后我才知道,舍友当时打的是我的电话——她给我发消息,但我没回,我的手机落在了房间。
我永远不知道那天早上她躲在房间里给我打电话是想说些什么,魔法已经起效,舍友一天的记忆都会混乱成饭堂早餐卖的白粥,我艰难地在屋子里移动,收拾好阳台和她的卧室,删掉她手机里的记录,苦逼兮兮地蹲在大厅忧愁未来的人生。
我,库·丘林Alter,爱尔兰的光之子,阿尔斯特最强的战士,异界影之国的女王斯卡哈的弟子,因为他人的愿望被圣杯反转,变成了一位只知道战斗的杀戮之王。
这很糟糕,用脚想也知道我的国家不需要一个超武装输出危险分子,变种人平权的呼声从美国响起,喊了近半个世纪也不见成效,歧视和偏见是人之天性,男人不会把世俗的权利交付一半给女人,资本家也不会把手里的利益均出哪怕一小份给工人,英国的讽刺剧说政治的意义在于□□,而我变成了一个不安定因素。
我知道我有多强。
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一套特殊人才指引和保护法,这法律写是写得很好,但各国能不能按文件上的内容去做却很没保证,比如隔壁的日本,他们的官方把特殊人才的能力称为个性,统一登记安排入学入职,还和有影响力的个性持有者一起开办了以培养职业英雄为目的雄英高校,和以培养各领域尖端人才的私立希望之峰学院。
这两所学院和美国的泽维尔天赋少年学校一起被列为世界三大知名超能力院校,而且由于泽维尔天赋少年学校只招收先天变种人,它在平等平权上的名声便不如前二者——直到日本政府暗地在全国范围内追捕已被国际认可的不死变种人种“亚人”、并用于各种人体实验的新闻被曝光。
那绝对是二十一世纪国际范围内最大的丑闻,以至于第二年日本官方公布的特殊人才数量就锐减了三分之一,到现在都没恢复回来。
这件事足以让我掐死脑海里冒出的“主动暴露在官方视野下接受管理”的念头,纵使国家不同,我也绝不愿拿着自己的命去承受任何的风险。
我必须继续伪装成文史专业学生。
而达成这个目的最重要、也是最麻烦的一点是外表。
我低头抠自己巨大的脚爪,嗯,很硬,爪子里有肉,剪不了。
我又回头摸尾巴,边缘填充着红绒的兜帽垂到背后,我随手扯了一下,忽然意识到这不是我的衣服。
我脱掉黑色的披袍,却没法扯掉身上连体的黑色紧身衣,它和爪子、尾巴长在了一起,连条拉链都没有。
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使劲地去扯掰胸前的硬甲,我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