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没有任何动静,麦穗四仰八叉躺在炕上,枕头横在一边被单好悬搭在脚腕上,衣襟掀起半截露出麦色小肚皮。
“起床!”陈长庚使劲
只有小肚皮微微起伏。
……陈长庚抿唇想了一下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回来手里拿了一副玩具小铜铙。
这铜铙巴掌大黄澄澄,红绸子做把,说是买给崽崽玩,其实是陈大娘怕夜里有贼,买来放在炕边防备的。万一有贼,这声音响亮的很。
陈长庚站在炕下两手张开又放下,把铜铙小心放在炕沿,从椅子爬到炕上捡起铜铙小心蹲在麦穗身边,把铜铙轻轻放在麦穗耳边。
慢慢张开,然后猛地合拢。
‘咣~~~’声音炸起。
“咋了,咋了,咋了!”麦穗呼的坐起头皮发麻。
“姐姐,该栽蒜了。”无辜的童音。
麦穗心还在咚咚乱跳:“崽崽!你干嘛!吓死我了!”
不是还没吓死么,陈长庚冷漠脸。
“哎,明明是你吓的我还给我掉脸?”麦穗伸手在陈长庚脸上一拧,陈长庚脸上立刻浮出红痕。
“是你说今天早上栽蒜”委屈无辜的表情。
白净的脸上红了一片,麦穗有些心虚的松手给陈长庚揉了揉:“那你等我睡起来。”
麦穗勤快好动,只要睁眼就没有一刻安静的,不过她这睁眼就比较晚每每日上三竿才起来。陈大娘念着麦穗正长身体,从来不叫她由着她睡。
哼,陈长庚忍耐住不冷笑,脸上没什么表情:“娘说你最勤快。”所以应该早早起来。
陈长庚揉着自己脸上被麦穗捏过的地方,他故意暗暗使力,脸上红痕越来越重,他打算让他娘看到麦穗的恶劣。麦穗只要对自己不好,时间久了他娘就会讨厌麦穗。
麦穗看的心虚三两下从炕上蹦下来,趿拉着鞋跑到厨房舀半盆凉水进来。
“来,崽崽洗脸。”凉水洗脸红颜色就会减轻,麦穗觉得自己太机灵了。
陈长庚当然也知道直接拒绝:“洗过了”
“洗过了怕啥,再洗一遍”说完不管陈长庚挣扎,一胳膊把他按到自己腿上,一捧凉水泼到他脸上。
一捧一捧沁凉的井水,接二连三捂到陈长庚脸上,就这还不行麦穗很有经验的一捧水,反复拍在陈长庚脸上。
等陈长庚被麦穗放下来,软软的头毛已经湿溜溜搭在额头上,长长的睫毛被水打湿委屈巴巴粘着,整张脸水滴嗒嗒水顺着脖子浸交领单衣。
但效果是明显的,红痕变得很淡,称着白嫩的肤色意外好看。
麦穗抽过毛巾捂着陈长庚的脸一阵擦,然后‘吧嗒’一声请在陈长庚脸上。
“崽崽真漂亮。”
……陈长庚面无表情捧起镜子,脸蛋因为麦穗粗鲁的擦拭微微泛红,几缕湿湿的头发胡乱炸在额头。
……陈长庚,阴郁脸
麦穗嘻嘻哈哈抽出镜子放到桌上:“崽崽这么小就知道臭美啦。”
瞪
“嘿嘿,崽崽还害羞呢?”
麦穗笑嘻嘻弯腰抱住陈长庚,撅起屁股一使力稳稳抱起来:“崽崽,你咋这么瘦,一点都不像男孩子。”
……陈长庚
瞪
使劲瞪
“羞不羞?放我下去!”不知道男女有别吗,流氓!
“羞什么,你才几岁,不羞。”麦穗想起自己五六岁还坐她哥脖子呢。
麦穗抱着陈长庚到陈大娘屋里笑嘻嘻:“娘,崽崽可乖了,早上还叫我起床呢。”
乖?那惊天的铜铙声,怎么都不像是好意吧?这到底是个什么丫头啊。
陈大娘试探着笑问:“声音太大了,没吓着你吧?”
“吓着了啊……”
陈大娘顺口气,还好,是个正常丫头。
“不过我睡觉死一般叫不起来,我哥都是直接拿湿布巾给我捂脸,有一次三哥没找到布巾,直接用凉水给我洗脸。”
……陈大娘:“……哦”
麦穗兴致勃勃把陈长庚超前一送,显摆自己功劳:“我给崽崽洗脸了,娘你看漂亮不。”
说完麦穗拧过脖子在陈长庚脸上‘吧嗒’又亲了一口:“咱们家崽崽最漂亮了。”
……陈大娘看着陈长庚发潮翘起的额发,凌乱有点洇湿的衣领……有点纠结说什么才能不打击麦穗。
麦穗自说自话自己瞧的喜欢,又‘吧嗒’一声亲在陈长庚脸上:“又乖又漂亮!”美滋滋
陈长庚起初不愿意挣扎,那样显得自己太无能了,可谁知道麦穗敢当着他娘的面流氓他。
陈大娘看着自家儿子羞愤憋屈的小眼神,不知该说什么,不知怎么有些心虚。
随便拿起绣撑,略略艰难的对上阳光灿烂的麦穗:“你带崽崽去玩,娘要做活。”
麦穗一天活多,陈大娘只有更多。下月中秋节姚家给了好几匹料子,有做裙子的,有做夹袄的,还有两条腰带。秋天眼看要来,陈大娘还盘算给两个孩子缝夹衣……
还要做饭,想到做饭就想到粮食不够吃到仲秋,得托人磨些面粉出来……
麦穗知道大娘活多,不给大人添麻烦抱着陈长庚出屋,村里的孩子都这样,大带小。
下了房台,麦穗把陈长庚放到地上:“崽崽有腿自己走路不能老让姐姐抱,姐姐还要干活呢。”完全忘了是自己强抱的。
……陈长庚木然脸,在心里又给麦穗记了一笔。
麦穗拉起陈长庚的手,先去西厢拎出小锄头又去东厢装大半碗蒜。
蒜可以一窝窝点,也可以拉成行埋。麦穗家里男劳力多地种的细,麦穗也学会了,她拿着小锄头在地里开行,吩咐陈长庚在地头把整颗蒜剥开待会好用。
能减轻家里负担的事,陈长庚很愿意做,他蹲在地上还细嫩的手指用心用力撕开蒜皮。
等麦穗开好行陈长庚也准备的差不多,麦穗教陈长庚怎么埋蒜。
“不用挖坑,把蒜塞到行子里就行。”
陈长庚认真对着虚软的土地塞下去。
麦穗连忙止住:“不对,不要那么深,也不用用力压土,要不然蒜苗不好出。”麦穗拿了一颗亲自示范。
这活其实很简单,陈长庚只看一眼就做的像模像样。麦穗看了一会儿自己在另一行开始点蒜。
崽崽还是很乖的,虽然有时候爱闹小脾气,但麦穗还是挺喜欢的。
“崽崽,以后不能说叫姐姐走的话知道不?姐姐听了会难过。”
哦……
哦?陈长庚慢悠悠仔细捏着一瓣蒜塞到土里,只是心里难过其实没什么用。
第11章
不过巴掌打一块地,全部栽上蒜日头也还早。麦穗来来回回用小瓦罐提了一些水,陈长庚负责把水洒到田地里。
麦穗看着整齐潮湿的土地心情大好,抓住旁边陈长庚‘吧唧’一口。心情美滋滋:
“崽崽是最乖最能干的孩子。”
陈长庚抬起袖子,面无表情的擦脸:“不要叫我崽崽,还有不要亲我。”
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安静漂亮的陈长庚麦穗总喜欢逗他:“你是我相公啊,我不亲你亲谁?”
……陈长庚木脸转身想去找他娘,为什么他娘要喜欢麦穗呢,如果再把她扔到树林里不知道行不行?
麦穗笑嘻嘻追上抓住陈长庚小手:“嘿嘿,又闹别扭,你咋这么爱别扭。”
麦穗抓着崽崽去厨房洗手,水瓮里剩水不够一天用,洗完手麦穗提上小瓦罐去井台提水。
井台在庄子东头场畔不远处,井边有一棵几乎合抱粗槐树。每年四五月槐花香味浓郁,现在枝浓叶茂笼罩在井台上。
麦穗拉过井绳用木拐子锁好瓦罐提手,缓缓转动辘轳平稳放下井绳。用瓦罐汲水要小心,磕到井台就碎了。
王义跟着他哥在场畔和几个村里孩子玩,看到麦穗口水不自觉分泌出来。倒不是怀念那块点心,当时麦穗就给分了小指头那么点,到嘴里没尝出味就没了。
王义是怀念那半拉窝头,他们家好久没吃窝头了。
王善正和几个孩子斗蛐蛐,吵吵闹闹叫得正响,偶尔分心回头发现他弟弟正往井台走。王善唬的不行,跳起来就去追弟弟:
“王义往哪儿跑呢?看不打死你!”
王义根本不怕他哥哥的纸老虎,走到麦穗身边又别扭的不会说话。
王善也看到了麦穗儿,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想说话又不好开口,毕竟麦穗拿棍把他赶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