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令牌,这将军令分正反两块,虽比不上兵符能号令北燕兵马,但调一些驻地军队还是可以的,言简少主之所以能安然回机关城,是因为他有另一块将军令,也是皇上赐的。”
这也不假,是皇上赐的,赐给苏辞的而已,别看大将军平时人模人样的,混蛋起来是真混蛋,满嘴放炮、颠倒是非的功夫不输褚狐狸。
她继续道:“到底大公子是皇上的人,还是小少主是皇上的人,帮主还看不明白吗?本就是个诱饵,言简少主年轻,没什么威望,但只要利用大公子将诸位请去机关城,到时候来个关门打狗,让他一下子灭掉常年被朝廷视为眼中钉的帮派,这可就大功一件。”
那帮主毕竟不是纯碎的智障,立马生疑,反问道:“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苏辞:“说来惭愧,言简少主没想到一下子有这么江湖帮派都傻缺似地往火坑里跳,来得太多了,就算瓮中捉鳖,鳖太多会把瓮撑坏的,贪多嚼不烂,贵帮是此次前来者中实力最强的帮派,若是放你们走,一来言少主可以做个顺水人情,二来剩下的人也好收拾不是吗?”
帮主一脸严肃,神情有几分动摇,扯着嗓子吼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苏辞:“退一万步说,你帮大公子办成了事,他就真的会给你金银和机关武器吗?敢问帮主,他给你打欠条了吗?
帮主摇了摇头,“没有。”
苏辞:“那你说你是在为皇上效力,有圣旨吗?”
帮主的心一咯噔,“没有。”
“万一事成之后,皇帝翻脸不认人了怎么办?”
“怎么会……”
苏辞抢话道:“怎么不会?说白了,帮主是啥都没有,瞎给人做牛做马,如此被人卖了,怕都不知吧。”
“你……”
子深一脸惊呆了的表情,他向来以为褚慎微胡诌的本事已经登峰造极,他家将军也不差嘛!
苏辞再次截话道:“机关城的武器装备向来由朝廷严控,为什么这么多年一支机关弩都没流入民间?因为皇上怕,谁有了机关火器就有了造反的资本,你觉得皇上会给你任何威胁到他的机会吗?到时候把你们往那机关城中一引,关上城门,放火琉璃那么一炸……轰的一声,不用给你们金银和武器,他反而把江湖收拾干净了,何乐而不为?”
胆小的土匪被苏辞说得一愣一愣的,吓出一身汗来,“老大,我们还是……”
麻子脸的帮主呵斥道:“闭嘴。”
他脑子这辈子都没转得这么快过,没人会做赔本买卖,更何况北燕帝那鸡贼,沙海帮一直缩在西南,虽然日子没朝中狗官滋润,但也是自在,最重要的是命在。
苏辞见火候不错,赶紧加柴,悠悠道:“我要是帮主,绝不会拿好不容易经营到这么大的沙海帮冒险,往那西南山林里一躲,朝廷绞杀多年都没无计可施,如今您倒好倾巢而出……啧啧,一不小心可就全军覆灭。”
麻子脸帮主怒了,想伸手去抓她,却被她侧身躲过,自己险些摔了个狗吃屎,“你到底是谁?”
苏辞身上的麻绳不知何时断的,她轻轻一抖,都掉到了地上,随意地拍了拍身上的土,“我是谁不重要,沙海帮的存亡才重要。”
一帮土匪看得愣愣的,那可是十几圈麻绳,这小白脸怎么弄断的?
麻子脸恶狠狠地盯着她的鎏金面具,“你一直以面具示人,我如何信你?”
说着,猛然伸手想去摘苏辞的面具,却被她一脚绊倒,顺便夺回了他手中的令牌。
红衣负手而立,风骨绝世,淡淡道:“这面具你不配摘,至于我是谁……”
她看向手中的令牌,又道:“这令牌分正反两块,此牌为正面,刻‘将军令’三字,反面刻的是名字。”
话音落,她身后的几名燕狼卫和子深也轻而易举地撑开了绳子,像铁雕像般立在她身后。
沙海帮帮主如见鬼一般盯着苏辞,恐惧由心而生,红衣如火,鎏金面具,这世上只此一人,莫不是……他顿时聪明起来,二话不说带着手下就跑了。
子深站在洞口,望着悍匪逃窜的背影,他觉得这项“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本领,可能要多学几年,首先他需要一个堪比刀枪剑戟的嘴皮子。
苏辞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发什么呆?通知韩毅,让他带燕狼卫在半路上把这群土匪截了,揍得不用太狠,亲娘认不出来就行。”
子深的眼角抽了抽,“将军,您这是要黑吃黑啊?”
苏辞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不然放他们回家过年?既然这群躲在深山里的老油条好不容易出了山,怎么着也歹让他们有去无回吧。”
子深心都在抽搐,“将军,您这心是越来越黑了,黑得都快发亮了。”
“多谢夸奖”,苏辞无意间看了一眼他,呆了一下,转眼间当年莽撞的少年长大了,高出她一头,肩膀也宽了不少。
她素来话少,外加军务繁忙,没教授过这少年什么,也就偶尔有空在练武场照死了狂揍他几顿,呸,是好意指点他武功,如今难得和他说点正儿八经的点东西。
“子深你记住,兵者诡道,出奇是可制胜,但前提是你有足够强大的实力,不然都是白搭,若今日我没有三千铁甲在身后,那我便是个虚架子,再好的计策也没底气,早晚被人拆穿,战场上讲究亦真亦虚,让敌人猜不透你,但有一点你要记住……”
子深两眼锃亮地看着苏辞,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看得她怪�}得慌,“为将者要对百姓负责,你可以手握屠刀,但不能心藏杀戮。”
这世间的大仁义,从不是假模假样的吃斋念佛、绝不杀生,就像纯一和尚贪财又吝啬,小气又极贼,但为国事时分文不取,遇战事时赤脚上阵,虽说苏辞不怎么待见那秃驴,但他称得上个“人”字。
少年一脸激动,抱拳道:“子深受教了,谢将军指点。”
接下来几日,苏辞如法炮制,吓退了五六个江湖大帮,其他回水摸鱼的小帮派嗅着风向四散而逃,有些居心不良被燕狼卫蒙头一顿暴揍,良心马上就归位了。
解决完一切,三千燕狼卫一直徘徊在机关城外,苏辞不知要不要进城再见那少年一次。
“都走到这儿,将军不进去舍得吗?”
这说话的强调一听就是褚慎微,他骑着头毛驴,悠哉地凑上前来,一脸欠揍的表情。
苏辞眉头一皱,“我不是让人先行送你回皇城了吗?”
“在下对将军一往情深,如何舍得就此离去?”
苏辞瞪了他一眼,挥起马鞭就要抽过去。
对褚慎微,没有什么是一顿暴揍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是两顿。
“别别别,舍不得就进去看看,省了日后惦念,不过他可不在城中,我知道在哪儿。”
褚狐狸殷勤一笑,实在不像个什么好人。
苏辞命燕狼卫原地等候,自己被褚慎微拉到城外孤山上的一处竹屋,刚一走近,言简的声音就从里面传出。
只是那少年的声音已不复温雅,自带一股狰狞之意,“兄长可曾想过会有今日?经脉尽断的滋味不好受吧,像狗一样爬行可还舒服?”
大公子浑身是血,狼狈地趴在地上,痛斥道:“言简,长兄如父,你如此对我,不怕遭天谴吗?”
言简冷冷一笑,“只有弱者才会寄希望于天谴,你不必再等人来救你了,各大帮派已经悉数散去了。”
大公子慌了,“你胡说,不可能。”
言简:“还要多亏你打伤那名燕狼卫,不然我的小阿辞也不会来得这么快,解决掉你,我就可以去见她了。”
屋中的黎清突然出了声,恳求道:“少主,毕竟都是师傅的孩子,你还是饶他一命吧。”
她自从得知老城主病重,就从南境赶回了机关城,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帮助言简夺位,心中竟生出一丝惶恐,不知自己做的对不对。
言简冷声道:“斩草要除根,不然春风吹又生。”
认清形势的大公子在地上蠕动求饶道:“为轻,我求求你了,给我留条活路,我已经这样了,不能再和你争城主之位了,求你了……”
言简目露杀意,提起剑,狠绝地朝亲兄长的后心刺去。
苏辞在窗外看着,心中五味杂陈,一枚石子化作暗器从她手中飞出,打歪了言简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