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有对上北燕帝时,才会表现得像个没骨气的“怂包”,实则是枚软钉子,扎人不流血,却疼得人眼根痒痒,若对上旁人,那她就是枚钢筋铁骨铸成的硬钉子,势要扎得人头破血流,混账得很。
男子咬牙道:“确实。”
说完,商船让路,苏辞一行的大船安然驶过。
严迟看着远去的商船,不甘道:“将军,就这么放过他们吗?”
苏辞收起箭,“就算抓回来,你也定不了他们的罪。”
严迟:“为何?”
苏辞看向站在一旁的子衿,“子衿姑娘应该知道。”
子衿莞尔一笑,端庄地朝苏辞行了个礼,这聪慧的女子此时怕是已将满船的身份猜了个透,“因为那人是大梁太子司徒不疑。”
经此一言,众人才想起那人的容貌与《江山美人图》里的司徒不疑一模一样,怪不得看着眼熟。
而苏辞与司徒不疑在战场交过无数次手,可谓老熟人,但她在战场上一直以鬼面具示人,将脸捂得严严实实,司徒不疑不确定是她,才以暗箭试探。
谢春秋关注的可不是这个,当即跪在北燕帝面前,“启禀皇上,臣要告苏辞欺君之罪,她谎称容貌尽毁,常年以面具侍君,居心不良。”
狗屁的居心,她就是睡觉翻个身都能被人扣个大逆不道的帽子。
苏辞懒得狡辩,看了一眼地上蝴蝶翼的鎏金面具,刚准备下跪认罪。
北燕帝喝了口酒,不咸不淡道:“何来欺君?朕一直都知道,面具也是朕让将军戴的。”
苏辞惊奇地看看他,没说什么,老老实实站在原地,为什么总有一种秋后算账的感觉?
事实证明,那不是感觉,是真的。
回到太守府后,苏辞不出意料地被北燕帝罚跪在跟前。
帝王的手指敲打在桌子上,冷着脸,沉声道:“又打算一声不吭?”
苏辞破罐破摔,摔得还肆无忌惮,“臣没什么可狡辩的。”
北燕帝险些被气笑了,“所以承认自己欺君了?”
苏辞:“臣没有否认过。”
回府后她又戴上了鎏金面具,北燕帝看着碍眼,想伸手替她摘下来,却惹得她向后一躲,一身警惕。
北燕帝:“让朕看看都不行吗?”
苏辞:“没什么好看的。”
北燕帝收回了手,轻叹了口气,“其实朕想过,你十四岁走的时候,朕就担心你在军营里不适应,毕竟男生女相,过于貌美,不管在宫内宫外,都会给你惹来麻烦。”
苏辞又开启了低头不说话模式,北燕帝这次却没有生气,大概是被晾久了,已经习惯了。
他看着苏辞面具下露出的白皙皮肤,不知怎么回想起了那天夜晚将人抱在怀中的余温,心漏了一个节拍,一时慌了神,赶紧扭过头,严肃道:“无论如何,你还是要娶妻的,总要有人照顾你的后半生,你这般样貌,纵使那里不行,还是有很多女子愿意嫁给你的。”
苏辞一脸懵逼地看着北燕帝,哪里不行?话题怎么突然间转得这么快,皇上那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什么?
接着,北燕帝又训斥了她几句,就放她回去了,临走前嘱咐她,日后出门一定要戴面具,似乎生怕她走到街上脸被人啃一口。
苏辞随口应承了,她从未想过摘下面具,那种情况下,她再重新戴回去和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
不过稀奇的是,自那之后北燕帝没有再说什么要她贴身保护之类的话,反而把她支得远远的,苏辞倒是无所谓,乐得清静,她哪里知道北燕帝在严重地思考自己的性取向。
众人在金陵歇了几日,继续南下,前往洛阳。
上次刺杀的事,严迟在苏辞的协助下也查出了一二。
严迟:“启禀皇上,上次行刺的渔民多是抚州的乱民,抚州近两年来水灾为患,不少百姓作乱,虽然有官兵镇压,但治标不治本,叛乱反而更严重。上次的渔民是受人驱使,以为我等是新来的官吏,狗急跳墙才……”
北燕帝坐在窗边,看着沿岸的景色,嗤鼻一笑,“荒唐,水灾为患,为何不见官府上报,一群渔民又是哪里来的火器?”
严迟:“将军上次还朝救驾的路上,就曾受过这伙人的伏击,所以才会迟了半日抵达皇城,之后将军也派人来处理过,上过折子,但不知为何被压了下去。”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这北燕帝的神情,没记错的话,皇上就是因为将军救驾迟了半日,才拿茶杯把将军砸得头破血流。
北燕帝眉头一皱,为何当时她连句申辩都没有。
苏辞哪里知道北燕帝的心思,正在甲板上按着褚慎微,恨不得往死里揍。
黎清在一边呐喊助威,“将军别留情,踢他下面……”
苏辞根本没有真的打他,他可是实打实的病秧子,万一下手一重,真打出病来,还不是她照顾。
褚慎微抱头蹲在地上,故作委屈道:“将军,昨日是初七,褚某每个月的这时候都怕冷得很,你又不是不知道?”
苏辞是真想打死他算了,“所以你就大半夜往我被窝里钻?”
昨夜,要不是她收剑及时,早在褚慎微靠近她床榻的时候,他就被一剑捅死了,奈何她刚收了剑,褚慎微二话不说就朝她扑了过来,将她压在床上,直到现在后背还隐隐作痛。
但那时褚慎微确实浑身上下冷得和寒冰一样,把苏辞冻得一激灵,就这样让他抱了一整夜,晨起时,他是暖和了,苏辞到如今都冷。
苏辞:“现在又不是在军营里,你随便找个大臣抱着睡,又不会有狐臭。”
褚慎微不依不饶道:“可将军身上有香味,他们没有。”
为何昨夜没一剑捅死这鬼话连篇的玩意呢?哪里来的香味,她自己怎么就从未闻到过?
苏辞:“滚。”
扶苏澈经过时,被她的一声怒吼吓了一跳。
苏辞绝望道:“我没有说你。”
这冰疙瘩她上次就得罪过一次,再得罪一次,估计会把她冻死在船上。
扶苏澈:“皇上找你。”
路上,苏辞和扶苏澈并肩而行,苏辞自然为是个性子冷的人,但扶苏澈明显比她更冷,依稀都冒寒气了。
扶苏澈百年难得主动开一次口,“你和褚先生很熟?”
苏辞:“嗯。”
“认识多久了?”
苏辞不由地看了他一眼,这万年大冰块怎么突然关心这个?
“两年有余。”
两年多前,苏辞击退南楚、大梁和西蛮三国的盟军,在石鼓镇结识的褚慎微,那是他还是穷酸戏子,靠唱戏为生,但一路走来,褚慎微确实帮她不少。
快走到北燕帝的房间时,扶苏澈缓缓道:“识人看心。”
说完,便走了。
苏辞有的时候真的觉得身边都是怪胎,为何扶苏澈也开始和皇上一样,东说一句,西说一句,完全不搭边。
不过,这次北燕帝倒是正常不少,叫她来主要是为了上次刺客一事,苏辞也没想到抚州的乱民已经严重到这个份上,她依稀觉得哪里不对劲,似乎忽略了什么。
北燕帝忽然走近她,开口道:“阿辞,朕在你心中,是否从来不值得信任?”
苏辞本能地后退了一步,恭谨道:“皇上何出此言?”
北燕帝一抹苦笑,“又是这样的小心谨慎,你一直这样不会厌恶吗?”
厌恶?她怎么会不厌恶,只是无数次之后,她学会了习惯,那是一种可怕的东西,能让人将心冷当做常态,将厌恶化成麻木,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
苏辞:“若无事,请皇上容臣前往抚州探查。”
北燕帝:“不必了,朕会另派人去。”
苏辞心头隐隐的不安告诉她抚州的事没那么简单,“可是……”
北燕帝脸上一抹厉色,“朕说让你留下,别再让朕说第二遍。”
苏辞:“是。”
……
几日后,帝王的船终于抵达洛阳,祭天大典在即,所有人都匆忙准备着。
从旱路而来的王公贵族早已等候在洛阳城中,后宫妃嫔入住行宫,谢皇后和王贵妃这两个谢王世家安插在宫中的贵人,开始了日常的宫斗。谢王两家在铲除苏辞的目标上是一致的,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窝里反,有意思得紧。
小皇子因水土不服,一直哭闹,北燕帝在苏辞的进言下,将小皇子暂时交给茗妃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