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多年之后孔雀仍很感激衡言,若不是他,他与衡非或许就要在墨韵峰分道扬镳了。
这人啊,一但一次失意,便注定次次失意。譬如孔雀,打从这次之后,再也没在衡言挺直过腰板,一副打骂随意的样子。想想也对,毕竟衡非是那豆腐,他是那吃豆腐的人,于情于理该多让他一些。
孔雀完成血灵山修缮一事之后,邀请衡非去游玩。
衡非将门嘭的一声关上,说,不。
孔雀站在他窗口邀请他一起喝酒。
衡非说,酒后易乱性。然后又嘭的一声将窗子关上了。
最近衡言又学会了一句新的话,整日站在衡非窗外的梧桐枝上说个不停。
“爹爹大坏蛋,爹爹大坏蛋,爹爹大坏蛋……”
孔雀恨不得扒光那鸟的羽毛做把扇子。
歇息了几日之后孔雀便回到了文务殿,并且这才一改之前不着调的坏习惯,开始兢兢业业起来。
对此白鹤很是满意。
参加修缮的织鸟妖兽总共三百人,要依照各自在修缮血灵山所做的那一部分的轻重分发补贴。整理完这些之后再将名单交给财务殿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孔雀一如往日经过衡非的房间,衡非房间烛火一如往日已经熄灭,屋子里这样安静,想必早就已经睡觉了。
孔雀伸了个懒腰,回到了自己房间。
窗外一轮明月挂在梢头,待孔雀褪下外衫之后,突然望着外面的那轮明月,脸色变的凝重起来。
今日是十五,衡非的房间怎可能这样安静?
想着,孔雀又赶忙将衣物穿好,去了衡非的卧房。可是等孔雀将房门推开的时候,屋子里却并没有衡非的身影,屋子里整洁如新,只有一盏摔碎的茶在地上。
孔雀转身离去,去了整理院子的那两个老妖精的房间,一把把他们揪了出来询问衡非的去处。可是那两个老妖精皆是一懵,都声称自己没有看见。
这时一阵哀叫的乌鸦声从外面传来,孔雀闻声追了出去。
衡言看见孔雀之后嘎嘎哀叫两声落在孔雀肩膀喊道:“娘亲疼,娘亲疼,娘亲疼……”
孔雀被他喊得头疼,捉住它的翅膀喝道:“闭嘴,告诉我,他在哪里。”
这回衡言安静了下来,嘎嘎直叫,使劲啄着孔雀的手。孔雀见此忙将它松开。衡言扑腾着翅膀飞向一处,孔雀赶忙跟着它朝那处走去。
走了许久,孔雀跟着衡言来到了一片树林,树林里,树影在月下斑驳,显得夜色有些凄凉。
又走了许久,孔雀才看到远处一个白色的身影。
衡言一路不停的喊着娘亲疼,一边飞向他。
衡非靠在树边,周身白光汹涌,歪着头紧闭着双眸,青墨色的黑发披了一地。
孔雀跑了过去,却犹豫的停在他的三步开外。
想必他不太希望别人看到他的这幅样子。
犹豫片刻,孔雀还是走过去俯身将他抱进怀里,轻道:“好孩子,一会儿就没事了。”
说着他也缓缓闭上双眸,以自身的法力来平息衡非身上暴走的法力。
随着衡非这身法力加深的时间越久,他每一次发作的越是厉害。就比如这次,假若孔雀再晚一些发现他,他可能就已经性命不保了。
许久之后衡非才缓缓睁开眼睛,转过头看到的是孔雀那张脸。
他微微扬了扬嘴角,伸出手来轻轻触上他的脸,说:“山君……又救了我一次。”
话刚刚说完,他便又晕了过去。
衡非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房间,孔雀正守在他身边,温着一碗黑色的草药。
见他醒来,孔雀端着草药,单手将他扶了起来,而后将药碗递给了他,温声道:“喝了,对你有好处。”
衡非接过药碗,看了孔雀一眼,眼中流露出一种异样的神情。
但绝对不是感情一类。
“怎么了?”孔雀问道。
衡非摇摇头,垂头饮了一口药,皱眉,而后一饮而尽。
休养了几日,衡非的身体渐渐好了许多,而他对孔雀的态度也发生了很大的转变。逐渐从避之不及变的唯命是从。让吃药就吃药,让吃饭就吃饭,乖的很。
孔雀以为衡非是大病了一场所以才性情大变的,可是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这日孔雀回来,照例先去看衡非,可打扫院子的老妖精却说,衡非在他的卧房里等他。
月下树影斑驳,藤桥在风中微微晃动,一个人从拐角处走来,站在藤桥另一边等他,莞尔,又转身离去。
今日倒是没有见到那只缠着衡非不放的黑乌鸦。
孔雀想是衡非有事要和他说,便跟了过去。可是等他走进门,门却忽然被关上,烛火瞬间被熄灭,一个人端着一个精致的小瓷盘靠近他,近到呼吸可闻。
他说:“我亲手做的点心,尝尝?”
衡非的声音轻柔而带着点喑哑,百转千回,尽是勾人。
孔雀有些不太适应他的突然热情,反应片刻,温声道:“太黑了,我看不到,你将蜡烛点上我再尝一尝。”
“我喂你。”说着,他捻起一块点心缓缓送到孔雀嘴边。
他的一双眸子中在黑暗中闪着异样的光芒,那目光看到得孔雀脊背一凉,却使他不由自主的张开了嘴,将那点心吃进了嘴里。
“好吃吗?”衡非问道。
“甜了些。”孔雀认真回道。
“是吗?”衡非看着孔雀,弯了弯眼睛说:“我尝尝。”
说着他勾住他的脖颈,倾身贴上他的唇,然后使了个法术将盘子放回了桌子上。
孔雀不懂为什么衡非会变成这个样子,但是他挣不开,衡非的双臂虽纤细,却若荆棘一般,重重的扎进他的皮肤里。
这让他想到了垂死的小兽,洪流中抓住一块救命的木板,至死也不会放手。
“是甜了些,下次少放些糖。”
可是孔雀静静的看着他,那表情明显就是在说,你绝对是故意加多糖的。
衡非看他那副样子,轻轻一笑,艳若桃李。
他伸手松了松他的衣襟,露出脖颈里的一片白皙的肌肤,附在他耳边轻道:“山君救我多次,衡非无以为报,只得以身相许,还望山君莫要嫌弃。”
孔雀松懈下心神,也回之一笑,伸出手来揽住他的腰,不解道:“你不是不喜欢男人?”
衡非不回反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山君还在等什么?”他指间剥开他的外衣,问道:“难道山君不喜欢小妖?”
少年未全然长开,一张美到雌雄莫辨的脸。
面对衡非赤|裸|裸的勾引和挑衅,孔雀已然有些飘飘然,他将衡非拦腰抱起,走到床边将衡非放到床上,将帷幔落下。
二人对视许久,孔雀倾身吻住他,一件一件剥开他的衣服,片刻后,只剩下沉重的喘息。
衡非没有回答孔雀。这世上,并非疼就要哭出来,并非讨厌就要离开,也并非在一起,就是喜欢。
第53章 第六朵桃花
衡非在血灵山待的第七十个年头,衡言化了人形。
那黑漆漆的小乌鸦同往日一般立在衡非的肩头,同他在梧桐树枝上望向山东侧。衡非看着那个方向,眼睛里流露出对那里浅浅的眷恋。
它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它的声音也很难听,于是它只能默默的陪着他。
就在此时,天雷滚滚聚集在了他们的头上,可此时已经是晚秋,怎会莫名其妙的来一阵这样黑的乌云呢?
衡非将他捧在手心,柔声道:“好孩子,你要长大了。”
孔雀那样爱美,怕是不会让雷无端劈了他的房子的。衡非叹息一声,靠在树枝上,目光望向远处,将衡言护在了怀中。
片刻后,衡非身后传来踩过枯枝而响起窸窣的声音。身后那人拿着大氅将树上两个准备遭雷劈的一人一鸟从身后裹了个结实,轻声责怪道:“天凉,天天跑这里坐着干什么?”
衡非眸中带了点笑,回头蹭了蹭他的下巴说:“我该回去看看我爹和我娘了。”
说话间,一道雷已经直直的劈了下来,孔雀硬生生的受下这一道雷,轻轻哼了一声,风轻云淡:“要我陪你吗?”
衡非想了想,点头:“要。”
孔雀笑:“你说不要也没用,我会陪你去的。”
我就随便问问,你大可不必回答。
“喔。”衡非问他:“遭雷劈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