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守期望(55)

作者:翡冷萃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霍瞿庭说是,然后又等了两天。

他一早起来,惯例帮辛荷擦了擦脸,坐着轮椅的辛或与就被几个人簇拥着出现在病房门口,其中还有辛裎,说想看看辛荷。

从很长时间以前开始,霍瞿庭就处处跟辛家的产业过不去,最近尤为激进,是不计后果的疯狗做法。

所以辛家人本以为这次见辛荷也要大费周折,甚至见得到的概率要低于见不到的概率。

但霍瞿庭什么话都没说,看了眼辛或与,就转身进去,门没关,不是拒绝进入的意思。

病房里窗帘拉着一半,天本身阴惨惨的,显得更加冷清。

辛或与被推到辛荷的病床前,是离辛荷最近的一个。

刚才霍瞿庭给辛荷剪了指甲,一只手搭在床沿,辛或与看了他很久,突然伸手去握,被一直沉默的霍瞿庭一把打开:“别碰他。”

又待了不到两分钟,霍瞿庭向前跨一步,挡在辛或与面前,做出生硬的送客的姿态,他们只好原路出去。

辛或与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只剩下辛裎迈不动脚步。

他的表情扭曲,似乎极力压抑着痛苦,眼眶红了,眉头紧皱。又是那副出丧似的神态。

霍瞿庭冷淡地在他肩上推了两把,搡着他出了病房。

辛或与的轮椅停在辛荷的病房门口,辛裎曾经对霍瞿庭说辛或与“不会就这样算了”,但事实是他已经不中用了,情绪稍微起伏过大就换不过气。

“滚吧。”霍瞿庭平淡地说,“让你们看的意思是他没事,比你们都活得长。”

辛或与脸色发白,闻言也没有被冒犯的反应,只颤巍巍道:“你好好看着他。”

下午,佣人来送饭,霍瞿庭全部吃光以后,佣人开始打扫卫生,顺带收拾房间,他就出去打了个电话。

单英把堆下来自己不敢决定的事统一汇报,讲到一半,佣人突然冲出来,嘴唇哆嗦,满脸喜色,叫了他一声,磕磕绊绊说不出下半句。

霍瞿庭愣了愣,接着攥紧未挂断的手机拔腿跑了两步,擦着佣人的肩进了病房。

辛荷眼睛半睁,但应该已经比较清醒了,看见他进去,还冲他微微笑了下。

霍瞿庭定在原地,几乎迈不开脚步,佣人跑去叫了医生,很快就呼啦啦进来一堆人,越过霍瞿庭,给病床周围留出足够的空间以后,围在辛荷身边。

辛荷接受了细致的问询,不过手术本来就很成功,医生没多担心,只是他睡的时间稍有些长,等检查完,医生收起笔道:“好了,有不舒服就叫护士,先跟你哥哥讲两句话,他担心你。”

突然间装满的病房又突然间变空,辛荷的视线不再受阻,再次落到还立在门口的霍瞿庭身上。

“好啦。”辛荷冲他抬了抬手,垂眼看着他说,“对不起嘛。”

霍瞿庭一步步走到他面前,面孔紧绷地在他床头单膝跪下,伸出只手,先把他额发拨开,然后去碰他的眼睛,动作很轻,辛荷痒得笑了一下。

“对不起什么?”霍瞿庭开口,才发现自己嗓音发哑,几乎说不出话。

不等辛荷开口,他接着又沙哑道:“你到底有什么对不起的。”

好一会,辛荷的手放在他后颈,摸了摸他头发,低声说:“让你难过了,应该早点解释的。”

他声音还算稳,也有精神:“是我太……”

霍瞿庭突然低下头,像是忍无可忍,把脸埋在他肩上,跟他挨着侧脸,轻而慢地蹭了蹭,碰他眼皮的那只手滑下来,抚着他另一边脸,拇指按在他嘴唇上。

似乎用了非常大的力气,但等动作落下来,却又轻得像一片羽毛。

湿热的感觉很快就透过病号服碰到皮肤,辛荷想,霍瞿庭的眼泪一定流得很多很多,比他任何一次哭鼻子都要多,所以他也肯定很后悔,因为没有接自己的电话。

过了会,霍瞿庭还没有抬头,他就又想,待会把这件上衣脱下来,一定可以拧出点水来。

“我知道了。”霍瞿庭好像很难说出这四个字,讲得很慢。

辛荷想了想,慢慢明白了他说的“知道了”是什么意思。代表很多东西,以前两个人都不愿意说破的,还有辛荷没来得及解释的,他都知道了。

“好。”辛荷说,“我还想再睡一下。”

霍瞿庭才又碰了碰他的脸,把他脸上的泪擦掉,动作有些慢地退开,说:“你不要哭,眼睛呢,难受吗?”

这些刚才医生都问过了,霍瞿庭也听到了,但辛荷还是又说了一次:“没什么感觉,看得不太清楚,不过医生说,是因为睡了太久。”

霍瞿庭咬了咬后牙,露出个不像样的笑容,又去擦他的眼泪,说“别哭了”,辛荷把脸往他手里蹭了蹭,感觉到困倦,很快又睡着了。

等他一小时后醒来,就看到霍瞿庭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坐着,两臂抱在胸前,低着头,也在睡,还能看出无声狠狠哭过的眼眶很红,短发有些凌乱,整个人的气势又狠又凶,但又好像很累的样子。

不过没过多久,霍瞿庭就醒过来,表情变得很温和,问辛荷要不要吃东西,难不难受,然后起身去外面看炖了好几个小时的汤。

两人和谐、甚至有些生疏地相处了一下午,晚上十点半,霍瞿庭按时洗漱好,上了辛荷的床。

他把辛荷抱在怀里,谁都没有说话,但在他抱过去的时候,辛荷朝他怀里凑了凑。

过了很长时间,霍瞿庭才说:“对不起。”

辛荷的脸埋在他胸膛,最后说:“你以后不要再不接我电话。”

霍瞿庭放在辛荷后腰处的那只手紧紧攥着,小臂上肌肉绷紧,好半天才说:“再也不会了。”

辛荷却不太相信似的,闷声道:“你保证?”

霍瞿庭一字一顿道:“我保证。”

辛荷好像“哼”了声,霍瞿庭咽了咽喉结,说:“真的。”

“好吧。”辛荷习惯性道,接着又补了一句,“反正你经常说话不算话。”

霍瞿庭想要反驳,却又想起护士跟他说过的,到医院时,辛荷还有意识,准备手术的时候,还一直在问哥哥来了没有,但直到麻醉生效,得到的答案也都是“没有”。

听他不说话了,辛荷又说:“你生气啦?”

霍瞿庭说:“怎么会。”

辛荷就说:“也不算经常,一次而已。”

霍瞿庭感觉自己变得脆弱,喉头哽动。他控制着力气搂了搂辛荷,掌心按着辛荷的背。

辛荷爱他,从没有把他当成谁,或是代替谁,在他查到辛荷为他顶罪之后就应该明白,可惜他没有。

过去的几天,他怕死了自己懂得太晚,但好在不晚,辛荷还愿意给他机会,辛荷睁开了眼睛,就代表还愿意给他机会。

“不会再有第二次。”霍瞿庭说。

辛荷出院的前一天,余存,单华和单华对象,还有单英都在,辛延也来了一趟,不过没留,放下探望的东西就走了。

好几个人陪着他,霍瞿庭上午才第一次出去了一趟,回公司开了个长达四小时的会,跟十几个高管,从早晨开到中午。

十一点多的时候,余存老婆来送了罐汤,辛荷端着碗坐在床上喝,等的中途,她出去了一次,把辛荷这段时间的医药费结掉,让他明天一早利索出院。

“老板住院也要走账的。”余存从老婆手里接过账单随意地看,一边道,“打电话没,他几点结束?饿了。”

单华道:“快了,在路上。”

今天辛荷只是留院观察,已经不用再挂吊瓶,所以也会跟着出去吃午饭,已经在跟单华对象看附近的餐厅。

余存突然说:“小荷打镇定干什么,止疼?”

帮辛荷量体温和血压的护士道:“没有呀,给他止疼不是打那个。”

余存给她看单子,指着其中几条道:“我记得这就是镇定吧?以前家里人打过。”

护士思索片刻,道:“诶,这是霍生打的吧。”

余存愣了愣:“三次?”

“是啊,他根本是太紧张,自己已经放松不了,袁医生才建议他打的,不然心率和血压都不正常。”

病房里安静了一瞬,余存老婆突然笑骂道:“你要死,医院难道会骗你钱。”然后跟护士讲了两句话,送她出去,又问辛荷决定了没,想吃什么,她来打电话定位子。

没过多久,霍瞿庭终于回来了,他一进病房,感觉所有人都看他,挑眉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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