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有罪+番外(7)

村里渐发喧闹,却是缓缓走出来群幼童,最后头跟了个手握羽扇的银须老者。

槐树底下等待的人群开始窃窃出声,几欲要淹没刘介接下来的话。但烛芳耳朵很好,没有漏掉,她闻他道,“只是不想脏了你的耳朵。”

她不由得侧头看他。

他还是那样一副不咸不淡、懒懒散散的表情,见她回望,几分笑道,“瞧我作甚?快开场了,看戏才是正经。”

他这话音落下未过多久,铜锣猛然被击出鸣响,余音不绝。

“诸位晚好!”那手持羽扇的老者捻着白须,站在十个木桩子前眯眯笑着,“昨儿个老朽给诸位请来那华山山神舞了几棍子,不知诸位看得可还尽兴?”

人群有部分应和,“尽兴!”

“唉,这日日请神老朽这一把骨头可受不住,今儿算是给日前的几场的请神收收尾。”老者握着羽扇拍拍手,旁侧的十名幼童便按着次序坐上木桩闭上眼。

净手仪式过后,紧接着有人捧了个已点燃蜡烛的烛台上前。老者从袖中掏出几张黄符,一并放在烛火上烧着,嘴里还念念有词,直到火快烫到手指他才将手一松,任由那化为灰烬的黄符飘然落地。

与此同时他还鞠了一躬,也不知是在拜谁。

又有人捧着香递到他跟前。老者把香点上,握在手里,开始边念着术词边围着十个幼童绕圈走。

烛芳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老者,见他围着木墩反反复复地绕了许多圈,炊许,他脚步猛顿,持香在最边上的幼童身周飞画起来,看架势是在画符。

“起。”老者伸手至幼童头顶,喝道。

可他似乎是失败了,因为他手虽起,那幼童却闭眼在木墩上坐得好好地,像是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

老者也不恼,持香又开始试下一个。

失败了足足四人,到第五人时,幼童总算随他手而起。老者将燃香放至他鼻下,烟熏袅袅,那幼童却似熟睡般浑然不觉。

老者后退几步,朗声问道,“小师父是何来头?”

却见那闭眼幼童忽而张口答,“吾乃战神座下首司,祝有!”

围观人群霎时爆发出阵阵惊呼。

烛芳默了片刻,朝刘介挪近几步。刘介会意,把脑袋稍稍低下来些,便闻她道,“假的。”

他还未回应,她又和他咬耳朵,“他骗人的,我根本没瞧见有神魂下界附凡人之身。”

刘介笑着也放低音量,叫谈话不至于被旁人听了去,“我先前便同你说过,这些异士大都是些江湖骗子。”

烛芳便不说话了。失望的表情摆在面上很明显。

那厢老者又朝“下凡神仙”问话,“不知祝有仙君是善使何种兵器啊?”

“神仙”答,“善使刀!”

“好,刀来!”

老者朗声吩咐罢,便有人捧着把大刀上前。“祝有仙君”接刀,掂量几下扎出一个马步。老者和几个帮手都识相地退开,那“祝有仙君”很快挥舞起大刀,霍霍生风,身姿分外矫健。

喝彩声与鼓掌声起伏不绝,连那最前头的躺在太师椅上的县官府公子都坐直了身子,只差从椅子上蹦起来,兴奋得不行。

唯有烛芳兴致缺缺,凑到刘介耳畔稍显蔫巴地道,“祝有常用的兵器不是刀,是长戟。”

刘介看她须臾,忽地伸出一只手搁到她眼睛底下,“给你瞧个东西。”

只是他虽说给她看,手却是攥着拳头的,叫人瞧不见里头内容。

“什么啊?”她果然被他吸引去了注意。

刘介缓缓把手摊开,张开的手心里赫然躺着两颗色泽金黄的蜜饯。

烛芳又惊又喜,只觉得他比他手里的蜜饯都要沁甜,“你怎么会随身带这个?”

“东街新开了家蜜饯铺,我早晨去那尝了尝觉得滋味不错,便想着给你带一些,只是你中午吃的红豆粥也是甜的,怕你再吃蜜饯腻了,便没拿出来。”他慢悠悠把蜜饯倒到她手里,“正好,先前的糖葫芦不是没吃成么。”

烛芳捧着两颗蜜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半晌才道,“你真好。”

“顺手而已,这话却不敢当。”

“不是的,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我,便是我父母兄长也不会这般细致。所以,你很好。”她认认真真地说完这番话,把一颗蜜饯塞进了口里,另一颗则是被她递到了刘介唇畔。

刘介垂眸看那蜜饯片刻,伸手取下,顺着她意思放进了嘴里。

“甜吗?”烛芳不察有他,只高高兴兴地问。

“嗯。”他没抬眼。

第6章 沂安四

围观人群中的“神仙舞刀”也在暮色下落下帷幕。

县官府的公子很高兴,在烛芳看“傻瓜”的眼光中赏了那老神棍两锭白银,并且邀请他进城好吃好喝伺候。

气氛一派和乐。

然而很快便被一个人打破——一鹤发苍颜的布衣老伯颤着身,“噗通”跪到喜滋滋地收钱的老神棍跟前。

“嚯!”大方的县官府公子被这突发状况吓了一大跳,后退两步叫侍从扶住,他一手捂上小心脏一边问,“你是何人哪?为何要跪在这里?”

“回禀公子爷,草民乃是沂安镇里的一个郎中。近日听闻此处有精通扶乩走阴术的神人,方来一看。”老伯说着目光投向那神棍,眸中浑浊中透出些许希冀,“草民之女四年前无辜横死,左右遍访却不得其真正死因,特来求神人一问!”

“这……”公子爷眉头一皱,觉得事情不对,“竟有此等事?那你四年前为何不去县衙击鼓求助?”

老伯闻言却似激动起来,“草民又何尝没去过?只是那师家势大,只手遮天,其臂之下根本不存王法!”

被老伯一搅和,静默的人群此时也跟着骚动起来。公子爷一愣一愣,后知后觉打量起那跪地的老人,“你姓燕?”

“正是。”

“你那四年前逝去的女儿,可是唤燕采芝?”

“正是。”

公子爷沉默了,人群激动了,议论声简直沸反盈天。

烛芳很惋惜,“我一点也听不懂啊。怎么回事?什么燕采芝?”

“是四年前一桩轰动全城的旧案。”一旁刘介给她解释,“不过那时我还没来沂安城,这事也是听旁人提起的。”

“不要紧的,你同我说说。”

“听说多年前,燕采芝与李家家主李仲元于机缘巧合下相遇,李仲元心慕燕采芝,力排众议将她纳入府中,且专房独宠,此事引起李家正房师氏的不满。据言,师氏在府中处处为难燕采芝,用度也一应克扣。

四年前燕采芝年方十八,在李府中感染风寒病逝。当时有流言传称,那燕采芝根本不是得风寒去世,而是被师氏谋害致死的。”

烛芳缓了好一会儿,“那,那燕老伯不是说他自己是郎中吗?他没看出什么来吗?”

“燕采芝已嫁入李家,丧葬也轮不到燕老先生来管。何况,我听说那时燕老先生曾提出过想要开棺验尸,可是被李家拒绝。燕老先生疑心李家包庇师氏,还去县衙鸣了半月鼓,最终被师家压下此事。”

烛芳垂下脑袋没说话。

人群中的公子爷却在这时考虑清楚,开口朝燕老伯道,“四年前本公子无心正事,无力助你,如今你既然已经求上门来,于情于理本公子都该帮你!”他伸手拍拍老神棍的肩,“贾先生,你且帮他,事成之后银子我双倍付你!”

燕老伯嘴唇微颤,又是躬身又是磕头,“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好说好说。”县官公子爷不大好意思,摸着鼻头挥挥手。

“这忙定是要帮的。”贾神棍摸着白花花的银锭子笑开了花,看向面前的老伯道,“只是动用异术很耗费功力,着实需要好好准备一番。这样吧,明日午时,你来这黄槐村寻我,届时我做好万全准备,将你闺女魂魄招来问清楚当年缘由。”

他这话一出,又是引起好一阵骚动。入而不绝尽是“仙人”“仙术”的赞叹。

“他骗人的!”

忽有一语砸出,凝滞住了所有声音。

烛芳钻出人群站到那老神棍跟前,偏头瞧了眼跪在身侧的燕老伯,上前将他扶起来,“老伯你别信他,他根本不会什么神术,那些都是骗人的把戏!”

“你这小姑娘可别血口喷人啊!”贾神棍上指指天下指指地,“这儿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老天爷土地爷也都看着,老朽哪有骗人?”说着又朝那县官公子爷求救,“公子爷您可得评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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