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笑,“我也知道不对,可就是舍不得。”
“我父君和我兄长也这样,可他们比你讲道理,当初升上仙的时候,他们只会边安慰我边让我练。”
他闻言不紧不慢地,“兄长父君,和夫君又不一样。”
烛芳霎时一股热气冲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波澜不惊地把这样羞人的话给说出口的。只好埋着脑袋埋了许久,才缓过来小声道,“我还没说要嫁给你呢。”
“烛芳都同我回无尽海了,嫁与我不是早晚的事情?”
他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她没法反驳。安静须臾她觉察不对,“明明可以用仙罩的,你抱我抱那么久做什么?”
可他没松手,“太久未曾抱烛芳,想念得紧。”
烛芳觉得她可能要熟了。
这个人在凡界时就很会哄人,净说些好听的话,如今恢复仙身后似乎更无顾忌了。
她想到一个问题,“你从前也会这么哄其他仙子吗?”不若这般哄人本事是如何练出来的?
重钧罕见地被问得一愣。
烛芳却以为自己猜中了,心里生出些酸酸涩涩的滋味,自顾道,“确实我出生晚了许多年,不能上古的时候就同你相识。你模样生得好看,又是天地衍化的神仙,有许多女神仙喜欢也不奇怪……”
忽然他轻笑一声。
烛芳被他打断,也不继续出声了,脸颊被人轻轻一捏,闻他道,“看来烛芳不仅是生气讨人喜欢,连吃醋也讨人喜欢。”
吃醋?似乎,约莫,也许是有那么几分的。
“没有其他仙子。”他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她的脸,“无论是万万年前还是如今,其他神仙都只把我当做‘魔头’‘龙族之主’‘真神’……只有烛芳,不论我是刘介、容束、钟离介亦或是重钧,都一样知道,我不喜欢喝药、喜欢吃好吃的、喜欢听戏听曲儿、喜欢没事看几本书,心思也有点重。”他声音柔和又温沉,“有些事情水到渠成便会了,话也是顺遂心意说的,如此烛芳可明白了?”
她轻轻唔一声算是回应。
外头风雨大盛。
葡萄带着背上的两个人继续深入一段距离,忽然雷消雨散,日色明媚无比,就仿佛先前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错觉。
绿意繁郁的岛屿蓦地撞进视线。
“到了!”烛芳有些欣喜地从重钧怀里挣扎起身。
落地入岛,首先可见的就是一处隐藏在森森绿意中的雅居——瞧着似是个庄子模样,颇为眼熟。
走近了些,烛芳瞧出些门道:这居处竟与凡界那揽月小筑有七分相像!或许该说揽月小筑像这居处更为妥当。
她高高兴兴地回头问,“里头也差不多吗?”
重钧一拍葡萄让它自己找地儿睡觉,这才答她,“大部分一样,有些不同,那株银杏是不在的。”
烛芳推开门,里头布局果然和记忆里的差别不大,只是经年未被打理,杂草遍地灰尘满是,所幸这居处用材是万年不腐的神木,也只是瞧着荒凉了些,清理一番还算入眼。
她仔细留心观察了,原来揽月小筑里种银杏的位置光秃秃地。
“改日可以把凡间那棵挪过来。我们还在那树底下埋了酒的,可以一并取来。”她规划。
他顺着道,“好主意。”
葡萄没一会儿便蔫巴着大脑袋回来,连尾巴都不甩了。
“怎么了这是?”烛芳拿着枯枝圈栽树地方的手都停了下来。
重钧轻淡地,“应当是我从前栽的好吃的东西全没了。”
葡萄的绿眼睛因这一言居然蓄起来一包泪水。
烛芳叹为观止,替它问,“怎么会都没了?”
“我不在的这些年,那鲲鹏定然无法无天,这居处还在我也挺意外的。”
葡萄暴唳一声,包着眼泪便飞冲离去。
“打架去了。”重钧平静如是道。
果不其然远方天际乌云逐渐汇集,雷鸣阵阵,电光闪烁间,两道庞然巨物的身影缠斗一块,掀起滔天浪花。
烛芳昂头观摩一会儿战况,笑望他,“你太不厚道了,明明知道岛上的东西全会被鲲鹏吃光,还和葡萄说回来给它吃好吃的。”
“烛芳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是啊,不是第一天知道。当初你在沂安就很不厚道地骗了师小姐,在骅琴又不厚道地瞒着你爹和皇帝谈条件,最最不厚道的是,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重钧揽过她,分外诚恳地认错,“是我一开始就想岔了。”
“那你得补偿我。”
“如何补偿?”
“往后我说什么你都要听。”见他不言,“你不答应,那你认错就没有诚意。”
他失笑,“我只是在想,我好像已经什么都听烛芳的了,所以这个补偿没什么用。”
这么一说……似乎也对?
烛芳愣愣地,忽然脑袋被他轻轻掰起来一点。他一双漂亮的眼眸里盛些笑意,声音好听得近乎蛊惑,“不若我来帮烛芳想想该怎么补偿?”
第47章 契阔二
“怎么……”
话还未完,他忽然垂下头。
唇上触感温热。烛芳怔然地眨巴两下眼睛,脑子空白间,下意识地紧紧阖上眼睫,双手也攥紧了他的前襟。
根本没生出半分想要抗拒的心思。
重钧却只蜻蜓点水般碰了碰她,而后挪开些,低低笑出声。
烛芳闻声睁眼,见他眼眸都笑弯了,蹙眉羞怒道,“有什么好笑的?”
他笑罢却不答,墨黑的眼眸微垂下来,臂上使些力道将她圈得更紧,接着方继续适才未尽的举动。
这一吻绵长而温柔,气息交缠相融,带着惑人的温度。
烛芳许久思绪都似成了一团浆糊,只迷迷糊糊有所感觉,腰上的手劲真是极大,若非有所克制,怕是折了她也不成难事。这还哪里有病弱公子的半分气质?
可她却浑身使不上劲,脑袋也不自觉地后仰,又被那人的手轻轻勾回来,抵住。温存且强硬。
昏沉间她许是还哼哼了两声的,不过很快便被安抚下去。
神智回笼的时候她已经被人圈在怀里拭着唇角了,力道很是轻柔。烛芳抓住那只手不让它动作,呼吸不大稳,还坚持抬眼看他——
重钧墨色的眼睛眨了眨,掩去些什么,微微笑着回往她。
他确是生得极好看的,至少模样是十分合她心意的,不似寻常男子一般俊朗刚毅,亦不似话本中所形容的绝代名伶那般雌雄莫辨,而是秀雅绝伦,如同一汪雪山清泉般,叫人见之便心生喜欢。
烛芳默默地掰开他的手,踉跄地后退几步同他保持距离,勉强自己站好才松口气。
“怎么了?”他声音带着点寻常不易闻见的暗哑,仍然是温和的。
怎么了?自然是因为被他抱着不能思考正事。
可这个原因略显羞人,烛芳不好意思说出来,只好直奔主题,清清嗓子问,“你,你所说的补偿就是这个?”不要回答,“得便宜的可是你。”
重钧安静少顷,“听这意思,烛芳似是想好了其它的。”
“嗯。”
“是什么?”
“你从前还是凡人的时候答应过我的,要陪我看书生考科举、小姐抛绣球,可都没来得及实现呢。”
“来日方长。”他笑着,“我自是求之不得。”
烛芳绞起袖子偏头往外看一眼,方才还浩浩开战的两头巨物已经不见踪迹,兴许是打到外海去了。
她又听见重钧开口,“再陪我些时日,烛芳也该回家去了。”
她扭回头,犹豫地,“那,你呢?”
“自是陪烛芳一道回去。”
烛芳微微睁大眼,心里涌上喜意的同时又不禁生出担忧,“不行不行,你还是先在无尽海等我吧。我,我婚约还没解除,和我父君母后也没交代过,若是贸然带你回去,可能会叫你受委屈……”完全没意识到角色定位的不对,“等我把婚约的事情解决好,再把我父君母后劝解好,我再带你回天宫好不好?”
重钧好笑地揉揉眉心,“烛芳就没想过要我做什么事情么?”
烛芳被他问得一呆,“要你做什么事情?”
“比如,帮你退婚,再比如,帮你说服天帝天后?”他假设。
“这种事……”她顿了顿,“怎么好叫你来?”
“怎么不好叫我来?”
怎么不好?烛芳却说不出个所以然,索性道,“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吧?没恢复就在无尽海好好休息,乖乖等我就好。”见他不言,“你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