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这雨下的真够爽快!”杨功城问有没有毛巾擦擦。
张青显然刚从梦里醒来,迷迷糊糊地让他跟着去后面拿。
张青翻箱倒柜给他找条毛巾,杨功城边擦头发,问他最近生意怎么样。张青又掏出一件衬衫和短裤给他。
帘子后面除了床没什么下脚地,两个男的一个比一个高,在里面显得拥挤。
杨功城拎起衣服,
“这都什么天了,街上人都穿毛衣,你怎么还穿短裤。”
张青正把刚扒出来的东西一股脑儿塞进柜子,“我从小就这样,怕热。”“你要长裤吗?那我找找?”
杨功城看他又要再把那坨东西掏出来,赶紧摆手,“算了算了,我也挺抗冻”
张青要出去,让他换衣服。
两人挤来挤去,一不小心嘴了人家额头。杨功城惊诧,一屁股拍后面儿了,幸好后头是床。
张青没说什么,拿手蹭了蹭鼻尖出去了。留他坐床上心脏噗通跳,过后又觉得自己挺没意思。
杨功城甩掉踩起来扑哧冒水的皮鞋,赶紧把身上扒拉干净,好家伙,内裤都重了两斤。张青跟他差不多个头,怎么衣服小这么多?这衬衫扣子一系,艹,胸上两点都显出来了!
“张青”“你这衣服有点紧啊”
张青站在外面,隔着帘子,
“你进来。”
张青进去看他穿条短裤,裸着上身,腹肌梆硬。“上衣小?”
杨功城握着衬衫,“裤子还行,这衬衫太绑了,勒得影响我胸部发育”
张青嘴角抽抽,笑意盎然。
杨功城有点走神,赶紧扭头四处打岔,“还别说,你这小房间冬暖夏凉,现在还怪暖和的”
张青打量他,又是那黑黢黢的深水眼。“想住啊?”
“嘿嘿,怕你这不够睡的”
张青不再言语,扭头给他翻箱倒柜。拖出一件黑色夹克外套,挺大。
“有点厚,先将就穿吧。
杨功城往身上一套,哪儿都正好。就是吧,一拉拉链,浑身冒汗,这太他妈的厚啦!
张青听到动静回头一看,也笑出声。
这人身架大显眼。现在穿条大短裤,上身敞开怀套着外套,里头还是真空,胸部亮点忽隐忽现。
虽然他本来就是流氓,但这也,太流氓了!
杨功城在镜子里看到自己模样,臊得脸红。想自己快三十的人了,好歹也是走南闯北,人中龙凤,怎么每次在张青这就人不人鬼不鬼的,一点排面也没有,现在可倒好干脆脸也不要了。
算了,就这样吧。
张青在房檐下躺着。那儿有个破破烂烂的藤椅,一躺下便知呀地前后晃。
杨功城搬个小凳子坐他旁边抽烟,抽两口,燃半根。
两个人都不说话。
张青今天穿了一件灰色毛衣,半高领。他目视前方,水汽弥漫,空气里有浓重的土腥味。雨水打在石板路上,力道巨大,一点一点冲刷出路面原本的颜色,泛绿。而后又汇聚成一条极速的小河流,将排水沟里的污秽一同席卷,浩浩荡荡义无反顾地消失在巷口。
杨功城蹲坐在一旁,眼不自觉地往旁边飘。
看久了,他细条条的身影连通藤椅逐渐在忽明忽暗的空气中边缘模糊,比雨雾,还要朦胧。
等雨小一点,差不多天快黑了。杨功城突然想起来自己今天还没吃饭。
张青说伞在门后面,让他去买点吃的。
杨功城卅拖鞋啪嗒啪嗒往巷口去。消失前,猛地转身,张青正在看他。黑色头发被风吹乱,深目里射出与往常不同的目光,整个人像一头横卧在岩石上的慵懒黑豹,“嘶”舔着爪子,不代表它不危险,只是它还不饿。
杨功城不知为何突然血液流动加快,一种久违的刺激直冲天灵盖,浑身微颤,迈出脚步激动地几乎要跑起来。
等他拎着烧饼再次出现,雨停了。
晚霞一把一把凿开乌云,点燃星星之火,再用燎原之势燃遍整个苍穹,火光映红了大地。
傍晚的夕阳比正午的大方,所有阴暗角落都象征性地关照一下。这个夹道里的巷子也不例外。所有角落都被码上薄如蝉翼的金丝,杨功城的头发上,张青的睫毛上。
在斑驳的光影中,两人对视交换着目光。
地上黑绿石板路水纹纵横,反射暗红,如同黑色冷却的岩浆再次分离,一切内里滚烫汹涌,都将呼之欲出。
杨功城笑着举起手里的烧饼,一步一步走来,“不知道你能不能吃…我加了辣子。”
张青半眯着眼,看他站在自己面前,身后是万丈金光。
“吃不吃,你都已经加了”,他缓缓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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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的不错!”黄老板来商场逛一圈,跟杨功城在咖啡厅讲话。
要给他倒咖啡,黄老板直摆手:
“不要不要,上次喝两口一晚上没睡着,热水就行”
黄老板这几年不怎么穿金戴银,手上就套串佛珠。好像还是会所扩建那年特地去泰国求的。
这么乍一看,他坐在沙发里,才五十来岁的人,尽显老态。
“水明月”改名“金鼎轩”,会所整个迁到新楼,上下五层。剪彩那天,半个市稍微叫得上名字的店都送花环横幅,搞得浩浩荡荡一条街跟什么似的。
“哎~我听说前阵子你这闹动静了?”
杨功城正要给他点烟,“奥”
黄老板摆手,“正戒呢,你也少抽点”“没什么大事吧”
杨功城笑着把烟揣回去,“不小。”
黄老板哈哈直乐,因他的坦诚心里安慰。“行,老安要见你。你们商量怎么处理”
杨功城其实没必要事事跟黄老板汇报,他不是属下。黄老板不做亏本买卖,当初把他送到老安那,只因为缺一个眼线。这群老鬼,不敢造次,但也绝不互相信任。老安那时候刚内部出了问题正好缺一个卖命的伙计。
但杨功城不觉得有什么,在浑水里淌久了,只要人没想害你就算是有恩,更何况还伸手捞他一把。
“啥时候啊”
“下个月吧,老安在武夷山没回来呢”
“武夷山?”
“好像是去修什么道观,寡捐钱都不行,非得自己去添砖加瓦”
“这觉悟,不长生不老可惜了!哎还别说,老安这些年一点没老…”
“何止!”黄老板义愤填膺似的,又赶紧四顾压低声音,“在床上也…”
“!!!”杨功城大惊,缓缓竖起大拇指,“楷模!绝对的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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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办公室玩一天蜘蛛纸牌,好不容易捱到下班。张功城本来想去接小萍,这丫头最近课多。结果半路耗子被截胡,“天天非要在这装样子,恶不恶心……”
“你别嫉妒了!我这按时上下班,回家还有人照顾吃穿,你想要都没有”
耗子咋舌,“不要!坚决不要!我事业型男的”
杨功城懒得搭理他,
“你能不能好好管管那几个台球室,一个个糟蹋的还有样儿吗!”
耗子亲密地搂他,“说啥呢哥”
“下个月就去查业绩,去给看看你事业整的咋样”
“别下个月啊~走!现在就走!”
“别拽我新衣服…哎哟卧槽!你这一把全是褶子!老子批了你”
两人走到台球室还在掰扯,老远瞧见门口两人在吵架,哎?动手了还!
过去发现是余朝,还有一位…小光头吗这不是!
“你不是!”杨功城跟潘飞飞异口同声。
余朝让架住潘飞飞的耗子松开,又疑惑“你们认识啊?”
杨功城说“在张青店里见过,是吧”
潘飞飞想起他之前说沈沛的嘴脸,觉得可恶。一把拍掉余朝的手,抖抖外套“切”地一声跑了。
“嗨这小子”,耗子诧异。
这边杨功城一脸了然于心地看余朝,
余朝倒是坦然,耸耸肩“小孩子脾气大”。
几个人又凑一块捣球。以前杨功城觉得自己打得不错,结果在这两人面前属实要不上脸。耗子就不用说,天天泡在这,就蒜瓣也该开花了。
余朝是天赋型选手,也就回国偶尔玩玩,高挑地往旁边抱胳膊一站,轮到他上场,一杆一球准的吓人。
“内你什么人呐”耗子问余朝。
余朝正在转圈踱步看球,漫不经心地 “我对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