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被镜中世界发生的一切震撼着,立马就与上一世杀死他的人在现实中照面,他真的觉得自己要疯了。
“在我看来,明明是你欠我。”安乐咬牙切齿。
君弈嗤笑道:“可以呀,我们来好好算算账。”
……开玩笑,他又打不过,怎么算。
对自己实力的清晰的认识,让安乐迅速冷静下来,他已经是经历过两世的人了,懂得要保护自己,可不能再死在同一个人手上。
安乐想起他脖子上一直戴着凌波仙子尘,当着君弈的面把那只小玻璃瓶掏出来。
君弈见了,笑道:“你以为用这个就能跑掉么?”
安乐光明正大地把粉尘倒在手心,装作要自己吃的样子,虚晃一枪,将粉末往君弈脸面上撒去。
君弈冷笑着,用手拂开,笑着笑着,变了脸色。
凌波仙子的脚气……脚气这种东西,就算出自美女,同样也是臭的。
安乐借机撒腿就跑。
“安大人重活一世,倒是会用下三滥的手段了。”君弈这么说着。
安乐在前面跑,突然觉得手脚迟钝,身体有千斤重,无法控制地往地上倒去。
卧槽,君弈这是在他身上施了什么法。
安乐慢慢地倒向地面,不敢想落到君弈手里会发生什么事,咬紧牙关,双目赤红。
就在这时候,就像他以往遇到危险的任何时刻一样,有力的手托住他的身体,将他揽进熟悉的怀抱里。
安乐在失去意识之前,看到了蒋鸣玉和晏之南的身影。
蒋鸣玉抱着他,晏之南站在他的身边,两个人齐齐看向走廊尽头的君弈。
安乐听见君弈说:“这种时候还有救兵,你还是这么命好啊,安大人。”
接着他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安乐以为在镜子中看到安子悦的结局,事情就已经结束了。
可他昏过去之后,脑海里浮现出另一段回忆。
他还保持着死时的模样,浑身血污,整个人都是红的,连面貌都看不清楚。他的胸口还破着一个大洞,那是君弈扎出来的,可见君弈是有多恨他,将他的心脏都搅烂了。
安乐站在一团白色的光前,那光芒阴冷刺骨,却又那么耀眼。
安乐见过这团光好几次,知道这是通往地府的路,安子悦死了,鬼魂要随着阴差去往该去的地方。
他这么想着,面前立马出现了一队人,那些人挤在一起,估计足足有百来个,把他吓了一跳。
他们身穿古代的官服,手里拿着铁链,一个个面色惨白,盯着安乐看,安乐被看得浑身发毛。
“只有他一个?”其中一个人发话问旁边的人。
旁边的人用一种不敢置信的口气说:“确实只有他一个人。”
一百多个人瞪着安乐。
安乐被瞪得莫名其妙。
“一个就一个吧,一个也得交差啊。”他们这么说着,在安乐的脖子上挂上铁链子,拽着他往前走。
安乐这才明白过来,这些人是阴差。
于是,出现了百来个阴差押着一个亡魂的盛况。
这么一个诡异的队伍浩浩荡荡走过鬼门关,走过望乡台,走过三途河,安乐好奇地打量着沿途的景色,这里就是幽冥之地啊。
茫茫的黑夜中鬼魂哀嚎,阴差们面无表情地牵引着各式各样的魂魄,血骨一般的红花绽放在路途两边,散发着奇异的恶臭,滚滚的黄泉水波浪滔天,掉进去骨肉分离,魂魄凄苦。
安乐见到这种景象不觉得可怕,反而感到新奇。
他们这一行人,一路遇到各种孤魂野鬼或者其他阴差,其他人全部都盯着他们看。
毕竟被一百多人阴差押送的经历不常有嘛。
直到他们来到一座大殿前。
那殿宇漆黑巍峨,高耸入云,说不出的威严肃杀,安乐此时作为一只鬼,看一眼就想下跪磕三个头。
那些阴差将安乐带进大殿里。
大殿内部空荡荡的,只有好多根擎天的黑木柱子耸立在两旁,柱子外侧看不见墙壁,只有深不可测的黑暗。
安乐一眼看到殿宇的右手边有一方高台,台上竖着一面镜子,镜子上罩着一块布,此时此刻看不清镜面。
大殿的尽头站着一个人,那人正等着他。
那人身披黑袍,衣角缀着火焰纹样的金线,华贵而稳重。他负手而立,衣袍翻滚如浪,衬得他更为高大肃穆,气势逼人。
面对这样的人,安乐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狼狈的血迹与胸口霍霍通风的洞,顿时自惭形秽起来。
这么高贵的人,自己这副样子来觐见,实在太失礼了。
只见那人将手从背后抽出来,他的手里拿着一本卷轴,他低头看着那卷轴,说道:“今日本该有三千七百五十三个亡魂前来报道。”
他的声音清冷,听在耳朵里,像玉石在鸣响。
那人抬起头,定定地望着安乐,说:“可只来了你一个。”他顿了顿,又说,“甚至,你的姓名还不在名册上。”
那人在说什么,安乐其实没太关注,安乐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他的面容上了。
那个时候,安乐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个人真好看啊。
于是,这里——才是故事的开始。
第94章 姻缘线1(修)
那人长身玉立, 站在殿上宛如神祗, 他望着手中的名册, 眉头微蹙, 似乎思考着眼下的情况。
安乐心想, 啊,我让美人为难了。
说美人其实也不准确, 那人身材高大, 比安乐还高出一个头, 但是安乐想,管他的,反正死都死了,他说是美人就是美人。
那人仿佛能听到他的心声一般, 撩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安乐下意识挺直腰杆, 下一刻,他立马想起自己死的时候浑身血污, 乱七八糟, 腰又软了下去。
胸口还被捅了个洞,看起来一定很丑。
安乐低下头, 抬手擦擦脸上的血, 恨不得缩成一团。
“让他上孽镜台。”那人说道。
旁边的阴差立刻动起来,拽着安乐脖子上的铁链, 牵着他去往大殿右侧的高台。
安乐被扯得往前一个趔趄, 实在是狼狈不堪。他想维持自己最后的体面, 站稳之后,主动往台子那边走。
他被推到高台上,望着那面罩着布的镜子,只见镜子上悬挂着几个字。
“孽镜台前无好人。”
阴差将布拉开,露出光洁平整的镜面。
安乐抬眼望向那面镜子,镜子里空空如也。
“怎么回事?”旁边的阴差发出惊呼。
孽镜台上照出人一生的罪恶,孽镜台前无好人,反过来说好人的影像是不会出现在镜子上的。
安乐下意识扭头看向黑衣华冠的那人,那人也在望着他。
镜子里空洞的画面,让那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安乐还想多看看美人的容颜,可是突然惊醒了。
他醒了之后,感觉浑身上下有千斤重,想抬起手脚却怎么也动不了。
蒋鸣玉就在他身旁。
安乐看见蒋鸣玉的脸还有点错乱,分不清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迷茫地眨眨眼。
蒋鸣玉见他醒来,不由分说抱起他。
安乐有点没懂眼下的情况,问:“这是哪里?”
“在家。”蒋鸣玉简短地说道,“但我们马上要走了。”
“去哪里?”安乐软塌塌地被蒋鸣玉抱在怀里,他想着说自己走,可完全动弹不得。
“去蒋家。”
安乐彻底懵了,哪个蒋家,是他想的那个吗?那不是在另外的城市吗?
“你中了蛊。”蒋鸣玉让安乐的头搁在自己的肩窝处,把他打横抱起,急匆匆地往外走,“由我来解会伤到你,还是去蒋家比较好。”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又要麻烦蒋述怀和崔唤了。
这种公主抱的姿势让安乐非常不好意思,可他全身麻痹,没有立场扭扭捏捏。
提到中蛊,安乐想到一个人,一定是他下的蛊。
没有谁比来自苗疆的仙师更会使用蛊虫。
安乐又问:“君……”那个人不能再称作老师了,“君弈呢。”
蒋鸣玉说:“跑了。”
“是么。”安乐好像并不感觉到惊讶,君弈要是那么容易对付,何必纠缠两世。
安乐对于君弈的事还有点没有真实感,上辈子他毁了君弈飞升的机会,然后他又被君弈杀死,说起来他们是不共戴天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