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门的声音,仿佛魔咒一样,刻在她的脑海里。
那声音她永远都不会忘,就如同此刻一样。
“蒋小秋,你不能这样冷血无情,你开门啊,你快开门!你救救我,救救我!”
蒋小春的声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惊慌,跟蒋小秋记忆里,她在柴房们外刺耳的笑声渐渐重叠。
“在这边!”
有人发现了蒋小春,应该是蒋家的人,骂骂咧咧地越走越近。
蒋小春发出了尖锐的叫声,“你们不要过来!我不嫁!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死丫头,真是不知好歹,这么好的亲事你还敢挑三拣四的,跑出来丢人现眼,还不赶紧把人带回去!”
“我不要!我求求你们了,让小秋去,让她代替我好不好?我不要嫁去白家,我不要!”
蒋小秋放在门栓上的手,一点一点收回来,眼睛里慢慢地冷却成冰。
她往后退了几步,听着外面越来越小的声音,里面夹杂着蒋小春困兽的尖叫声。
“蒋小秋你会遭报应的!”
蒋小秋笑起来,就算她遭报应,也会在看尽了这些人的下场之后!
……
后来,蒋小秋从蒋小冬的口中才知道,那日,蒋小春手里拿了一个木棍来找她。
她是想把蒋小秋打晕了,再让蒋家的人把她代替自己送上花轿。
“小秋姐,还好你没有开门。”
蒋小冬心有余悸,蒋小秋却没什么反应,仿佛那是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几日后,白家的花轿来接人,没有热闹的吹吹打打,跟前世一样,一顶小轿子,从蒋家里抬了出来。
蒋小秋站在路边远远地看了,风吹起轿子窗户的帘子,她看到了里面蒋小春的脸。
苍白,毫无生气,仿佛玩偶一样,心如死灰,一如当初的她……
……
这件事蒋小秋并没有放在心上,她手里积攒了几个绣品,其中还有一卷佛经。
小秋想要找个机会去锦绣坊看看。
盛嘉言知道了,主动说他陪她过去。
“正好我要去镇上见一个人,一块儿过去也安全。”
盛嘉言面带微笑,瑶娘居然也没反对,只让他们早去早回。
去同家镇仍然乘的马车,上一次小秋还没觉得什么,这一次,却有点不自在了。
车厢似乎都狭小了不少,蒋小秋全程不敢乱动,连困了都死撑着不敢合眼。
盛嘉言发现了,眼底浮现了淡淡的笑意,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马车颠簸的时候,皱了皱眉,用手捏了捏自己腿。
蒋小秋看到了,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了吗?”
盛嘉言欲言又止地摇摇头,只是眉毛皱得更紧了。
蒋小秋慌了,立刻想要让人停车,盛嘉言却阻止了她。
“没事的,旧疾而已,我的腿疾时不时会发作,等我撑回去,找人捏一捏就好。”
盛嘉言虽然嘴里是这么说的,可是他的表情却一点都不轻松。
蒋小秋忍不住问,“是只要捏一捏就好了吗?要、要不我试一试?”
“那就劳烦你了。”
盛嘉言脸带感激,小秋哪里还顾得上自不自在,立刻过去了他的身边,跪坐在盛嘉言的腿边。
在盛嘉言的提示下,蒋小秋小心翼翼地轻轻捏了捏盛嘉言的腿。
一捏之下,她有些疑惑地发现,盛嘉言的腿并没有她想象中那样消瘦病态,不是根本走不了吗?
“我的腿,并非天生如此。”
盛嘉言的话瞬间将蒋小秋的注意力引了过去,他眼里浮出一抹淡淡的遗憾。
“是我幼时病过一场,腿就不能行走了,娘为此伤心欲绝,却一直不曾放弃过,带着我离开家里四处寻访名医,却仍然不见成效。”
蒋小秋静静地听着,心里隐隐滑过心疼。
若是天生如此,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可若是体会过自由行走的感觉,再被夺去的话,那种滋味,想一想就令人绝望。
可是盛嘉言却仍旧成为了一个如此温柔的人,难以想象,他的内心有多强大。
蒋小秋的动作忍不住更加小心,生怕弄疼了他。
看到蒋小秋脸上流露出来的不忍和怜惜,盛嘉言嘴角微不可察地往上翘。
对于一个本性纯良的人,让她心疼,大概是最容易,也最有效让她在意的一个方法了。
车厢里的尴尬的气氛不复存在,蒋小秋为了不让盛嘉言胡思乱想,故意说一些过年时有趣的事情,来逗她开心。
比如虎子出去放爆竹,把衣服烧了好几个小洞,婶子不但没说他,反而一家人都很庆幸,还好没穿那件苏绣坊的衣服。
一路顺顺利利地到了同家镇,蒋小秋下了车,还特意叮嘱青竹,扶盛嘉言下车的时候,小心他的腿,刚刚在车上犯了腿疾。
青竹茫然了一瞬,立刻谨慎地点头,然后转过头继续茫然,少爷什么时候又开始犯腿疾了?
蒋小秋是自己一个人去的锦绣坊,嘉言则在锦绣坊对面的一家茶楼等她,他说约了人在那里。蒋小秋不疑有他,带着自己的绣品去了锦绣坊。
第九十六章 都要了
蒋小秋没想到的是,自己才刚进去,还不曾说明来意,铺子里的伙计就认出了她来。
“姑娘你来了?你稍等,我这就去找掌柜的来。”
蒋小秋有些奇怪,难道他们对自己还有印象?
“小秋姑娘,你可来了。”
吴进财很快从里面出来,脸上是如释重负的笑容,“快,里面请,咱们进去说话。”
上一回,吴进财是出来跟蒋小秋看帕子,这一次,却是直接将蒋小秋请进了内间,高低立显。
蒋小秋不动声色地跟着进去,吴进财又让人上了好茶,才眼神热切地看着蒋小秋手里提的小包袱。
“小秋姑娘,你可是又带了绣品来?”
小秋笑起来,“掌柜猜得不错,这阵子确实也绣了些绣品出来,这不刚过完年,就来找您了。”
“太好了!”
吴进财一拍手,“我也就等着姑娘呢,姑娘有所不知,上次你送来的那方丝帕,转头就被一贵人给瞧上,还问我可还有之类的。”
“姑娘也知道,贵人总有些高高在上的,时常让人来询问,我哪里有办法?只得日日盼着姑娘过来呢。”
蒋小秋有些意外,“那帕子,当真有人看上?”
要说那方丝帕,只不过是别致了一些,她才刚到盛家,也不敢表现得太过,因此绣功中规中矩,哪里就有那么特别了。
“那可不,不然我如何会留下?”
吴进财都是往好听了的说,迫不及待地看着小秋,“不知姑娘这一次,又带了些什么来?”
蒋小秋将小包袱打开,里面只放了三样。
一幅扇面,一枚香囊,一卷佛经。
她将东西放到吴进财的面前,安静地等着他的审视。
扇面是一幅碧桃图,两枝碧桃有的吐露盛开,有的含苞待放,针脚细密精美,用色淡雅大方,意趣无穷,仿佛凑近了就能嗅到碧桃的阵阵花香。
香囊则是海棠花的图样,一簇灼灼盛开,一簇含羞带怯,白粉为底,罩以胭脂红,清丽端雅,娇柔可人。
这两样,吴进财都看得眼里放光,锦绣坊虽也有自己的绣娘,且绣功不俗,可眼前这两样绣品,如此灵动明丽,却是极为难得。
吴进财心底赞叹不已,又忙不迭地去看最后一样,那卷佛经。
他一打开,方才因为那两样绣品而蠢蠢欲动,仿若春意盎然的心绪,此刻瞬间从云端回落。
一股难以言喻的庄严和肃穆之意,从吴进财的心底滋生。
这卷佛经字迹端庄沉静,每一个字都透着沉甸甸,又有种超然的韵味。
吴进财艰难地将自己的眼睛从绣品上挪开,转到了蒋小秋的身上。
他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的绣品,竟会出自这么一个小姑娘之手?
“鄙人斗胆问一句,姑娘的绣技,师从哪位大师?”
蒋小秋抿着嘴笑了笑,“我师父之名不便外传,还请掌柜原谅。”
吴进财心里震动更甚,还是位神秘的大师啊。
殊不知蒋小秋在心底叹气,这让她从哪儿找一个师父来?
“小秋姑娘,这些锦绣坊都要了。”
吴进财也不拘泥于刨根问底,爽快地将这三样绣品都收了起来。
“扇面和荷包,各二十两,这卷佛经,五十两,小秋姑娘你觉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