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有找到落脚之处,却又不肯离去,一阵风刮来,头有些昏沉晕眩,他微缩着身子,双手抱着双臂,才发现自己已经整整两个晚上没有怎么睡觉了,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卫衣就踏上了万里的航程,有些可笑,还有些失落。
下飞机时着急,现在凝视着四周,他才发现各式各样的门店建筑外面,挂满了圣诞彩灯和装饰物,红绿橙黄,溢彩纷呈,圣诞快来了。他沿着广场往西走,想顺便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圣诞礼物。
林杭伫立在小阳台上,身后是觥筹交错的盛宴,那个镀金的名利场,让他对未来产生了不少迷惘和踟躇。他看着前方的小广场,老夫妻慢慢地踱着步子,最后一批游客稀稀拉拉地四散而去,戴着黑色卫衣帽子的人迈着急匆匆的步伐向西离去,他想起那个人,也有这么一件衣服。现在,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曲终人散,酒会终于在凌晨1点结束,翟一旬低着头,手里攥着个小盒子,回到了那棵梧桐树下,一辆辆黑色的车从面前驶过,但他不知道哪一辆才是他。旅社帮他订了一间十公里外的酒店,还是见不到他,翟一旬只好先回酒店。
这天凌晨,巴黎的一辆出租车内,少年倒在异乡的后车座上紧攥着一个小盒子,放声大哭,直到酒店门口仍不愿下车。
林杭的酒店客房里,小王正在和他对明天的工作内容,拍完几家杂志的片,巴黎的工作就结束了,他一边翻着课本,一本就着白开水吞下几粒治头疼的药片。
小王开始帮他提前收拾行李,“这个围巾……以前怎么没见你戴过啊,是你的吗,要收进去不?”
林杭转头,看到那天翟一旬给他的米色围巾,犹豫了一会才说不知道,让小王随便处理,便扭头心不在焉地继续看课本。
第二天的巴黎阳光明媚,摄影师和时尚编辑不停赞叹着这个笑容干净表现力十足的男孩,看着林杭在镜头下蹦蹦跳跳,小王在一旁不禁叹气,他时常想不明白,林杭是怎么做到常常深夜失眠,满眼血丝,焦躁不安,第二天却能和没事人一样完成每一项工作的。
小王总是害怕这个男孩,会不会有一天如洪水决堤那样全线崩溃,吞噬他所有的笑。
翟一旬根据黄牛提供的信息,买了和林杭同一班回国的航班,但他没料到,电视剧在国内的播出和酒会直播又为自己的男朋友吸了一大波粉丝,林杭全程走特殊通道,最后一个进机舱,又第一个出舱,他还是没有见到他。
城市越来越冷,趋于零下,林杭回到小区,下车感到了扑面而来的寒冷,没有戴围巾,寒风从脖子涌进,让人不禁打了几个寒颤。
等电梯间隙,保安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说他不在的时候,那些记者总算没有来骚扰了,还有个男孩子缠了一晚上不肯走。
“啊?他长什么样?”林杭的瞳仁放大了几分,手指捏紧行李箱。
保安给他描述着翟一旬的模样,林杭听着听着眼里就蓄满了泪水,他拨通他的号码,已关机,长时间的航程,翟一旬的手机已经没有足够的电量了,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这回事。
林杭给小王拨去了电话,焦急地问他那条围巾在哪,小王在那头支支吾吾说不记得了,可能直接放在了酒店里,林杭又给半岛酒店打电话,遗憾的是,酒店也说没有看见那条围巾。
窗外阴沉沉,似乎酿着一场大雪,今天是平安夜,他想给翟一旬道个歉,告诉他这几天是他任性了,可是现在,他却弄丢了他送他的围巾。
他换了一件衣服,拿了样东西,收拾好书包,匆忙地出了门。
第34章 再乱删就绑起来
黑色保姆车飞快地掠过学校正门,停在了东门,林杭压低了鸭舌帽,又紧了紧脸上的黑色口罩准备下车。
正门口黑压压地站了一群过来蹲守的女粉丝和七八个记者。不知道是谁突然发出刺耳又亢奋的尖叫声,原本低头玩手机的人们都哄然转移阵地到东门,毕竟,谁不想第一个见到消失一周多首次线下露面的偶像呢。
冬天很冷,但林杭的热度却像一股股热浪般不停地席卷各大平台。
饭圈的姑娘们又一次被红毯直播里的林杭攫紧了心神,日夜打榜,应援不断;路人粉们对国民大剧《长夜》里的这个侠义少年津津乐道;媒体人和同行则眼睁睁地看着这颗新星以势不可挡的速度占据各大榜首。
车门只开了一半,立刻就有粉丝伸手攀上了车门,她们着急地递着想要收获签名的本子、各色信件、小礼物,激动亢奋地说着话、注视着车里那个穿着白色毛衣的少年,渴望引起他的关注。
林杭艰难地在包围中下了车,他收了一些信件,一边被推推搡搡一边鞠着躬,七八个保安上阵才开了一条通道。
废了好大劲才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但旁边,却是空的。
“他……怎么还没来?”林杭戳了戳前面的薛胖子。
“他请假好多天咯,今天也不知道来不来呢。”
林杭一整天带着失落和不安,老师讲的东西也完全听不进,只是一味地在本子上乱涂乱画。
“说好的等我一起过圣诞节,我提前回来了,你怎么又不在了,可见啊,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今天是平安夜,学校广播站策划了一期特别节目,傍晚6点到6点半,林杭要在广播站读每一封筛选出来的祝福信,这些祝福信大抵都是同学们写给自己的亲人朋友的,祈祷即将到来的新年一切平安顺遂。
天色晚得早,校园里的路灯一盏盏亮起,广播站的播音室里,林杭独自坐在小房间里读着信。
“……高三二班的李婷,明年我们就要毕业啦,和你认识三年了,你永远是我最可爱的同桌……”
“顾南,虽然我们打过架,但其实你在我心里一直是最优秀的班长,平平安安哦……”
“好了,接下来还剩最后一封信哦,很开心可以有这样的机会,替同学们传递祝福。”
清朗的声音覆满学校的每个角落,学生们和未散去的粉丝们都悉心听着一段段温暖人心的祝福,但没有人察觉到声音里轻轻掠过了几丝失落。
他可以替那么多的人轻易读出他们的祝福,却不可以光明正大地祝福他;他读了那么多的祝福,却也没有一份祝福来自于他。
播音室的门紧闭,林杭低头轻叹了一句插播了一首曲子,等这首曲子结束,他要开始念最后一封。
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叩了好多下。林杭趁播放歌曲的间隙起身去开了门,广播站的同学A站在门口。
“林杭,你叫了外卖吗,有人在门口说你点了东西,我说放外面桌上就行,他非要送进来。”
“外卖?我……”
“没有”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那个外卖员就迈着大步直接进了播音室,一转身,把播音室的门反锁了。
林杭打量着他,逼近一米八五的个,戴着帽子和口罩,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以及这个熟悉的锁门动作,让他心率瞬间升高,脉搏跳动不停。
那个人不紧不慢地摘掉帽子,掀下口罩,露出一张略显疲惫却满含笑意的脸,眉目俊朗,瘦削了几分,他伸手把那个盒子递给林杭。
“同学,平安夜快乐,你的平安果到了。”
林杭错愕,很快又满眸是泪,他没有一刻不在想念这个人。从狠心删他联系方式的那一刻起,他的脑海里就都是他的影子。他强撑着的故作狠心,在这一刻全然释放,对这个人,他是再也狠心不起来了。
林杭欲开口说些什么,还没有吐出半个字,就被面前的人推到了播音台旁,翟一旬一手撑在桌面上,一手托着林杭的后脑勺,不带任何预告地吻了上去。
它柔韧有力,又蛮横霸道,在口腔里横冲直撞,像刚刚找回离家出走的爱人,那样地迫切又激动。播音话筒没有关,唇齿间的细微声响很快通过话筒同时传到了东江三中的每一个角落,连校门的保安都觉得有一点点异样,他戳了戳旁边的同事,问他有没有听见什么。
站在广播下听得正快乐的粉丝们突然间都面面相觑,互相问是不是听错了什么东西。
播音室没有窗,门还被反锁了,广播站的同学A有些着急,她急切地敲着门。林杭脑子里霎时像闪过一道电流——糟了,话筒,还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