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她真的醒来，我会好好待她的……我会倾其所有，比朱常洛待她的还要好……”
他心里也闪过一丝悲哀：如今朱常洛占着上风，满朝文武、太后、王皇后都向着他，自己的命运，已经是风雨飘摇，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保不住自己的王位，保不住翊坤宫无尚的尊贵……那他又有什么脸说，自己有能耐给妤儿比朱常洛的更多？
朱轩媖摇头：
“我原来以为，大哥就是天字号第一大傻瓜了，如今看来，他实在不如你呀。”
朱常洵说：
“你不信我？”
她笑了，是很温和的笑：
“我信你……”
杨春元忽然说：
“你们看！她的小指在动！”
听了这话，朱常洵与朱轩媖赶忙凑过去。
妤儿恍恍惚惚地睁开了眼，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她有些茫然：她还没有死吗？她不是应该死去了吗？然而她又有了知觉，她潜意识地喊了一句：
“殿下……”
朱常洵听了，欣喜之余，不免有些心里一凉。朱轩媖敏锐地察觉了朱常洵的心思，她不作声。
她看见了朱常洵红着眼眶，她看见他紧锁的眉头舒展了，露出了笑容：
“……三殿下……长公主……”
朱轩媖也含着泪，高兴地笑着：
“你别乱动！好容易从鬼门关走过一遭，你得好好养着。”
妤儿抬眼望着朱轩媖，百感交集。
朱轩媖非常想把妤儿接回杨家休养，然而这事儿是做不得的，不过好在这处山谷里的茅草屋偏僻，因而接下来的日子里，妤儿像是生活在一个世外桃源里，少了纷争，少了痛苦，也少了眼泪。
朱轩媖抽出空来，还会去看妤儿。
“我知道……你在心里……恨我母亲！”朱轩媖有些难为情，也有些难以启齿，“可是有些事儿……还是放下吧！”
妤儿点点头：
“公主说的是，妤儿知道了……”
妤儿心里其实也有些感怀。如今她对这皇宫的感情，实在是复杂得很：朱常洛对她如此绝情，她心里不能说不怨，但这事要算来，是她伤害欺骗他在先，如今那个发疯的他，某种意义上也是她造就的；至于王皇后，她毁灭了她，可是她的女儿也救了她……
这过去的谁是谁非，实在太复杂了，说也说不清楚！她如今，也不想清楚了。
妤儿这边少吃没穿，朱轩媖就时常送来各种东西，妤儿很是过意不去，说公主如今是他家的媳妇，这样破费，实在不妥，朱轩媖说道：
“我也不过是替人转交，不妨事的。这些东西，都是朱常洵带给你的。”
妤儿抬眼：
“三殿下？”
朱轩媖点点头：
“他呀，这些日子与朱常洛斗法落败，其实是自顾不暇呢，如今还惦记着你这头……也是难为了他了……”
妤儿低头，陷入了沉默……
朱轩媖说的不错，朱常洵如今与朱常洛的斗争中占下风，如今的日子，实在是过得惨淡。
自打朱常洵听到妤儿在昏迷中喊出“殿下”的一刻，他的心便彻底地死了。他意识到，朱常洛对妤儿的刻骨铭心，将是一生一世，都抹不平的了。
如果这时候他想要她，也许她会因着救命之恩，给他想要的一切吧……但他不愿勉强她，更不愿意让她心碎。他救她，不是为了占有她得到她。
李太后如今已经拍板了，要朱常洵前去洛阳就藩。这话一出，整个翊坤宫都乱了。
王皇后这些天正病着，她听说了朱常洵要前去洛阳的事儿，高兴得不得了：
“老天有眼！郑贵妃那个贱人，如今没了这个儿子，本宫看她还拿什么和本宫抗衡！”
若雨赔笑道：
“娘娘，这事儿实在是太突然了，想来郑贵妃如今还喘不过气了，咱们，不妨去‘安慰’一下她？”
王皇后嘻嘻笑着：
“本宫正有此意，若雨，你扶本宫起来，咱们去好好看看热闹。”
第208章 后薨
王皇后在若雨的搀扶下，神清气爽，趾高气扬地前去翊坤宫。她要让这个贱妇看看，谁才是这座紫禁城的女主人，谁才是笑到最后的女人！
外面飘着雪花，王皇后的嘴角带着微笑。
二人来到了翊坤宫的大门口。太监们见了忙要通报，王皇后伸手制止，她要来一个出其不意，痛打落水狗。
走到窗边，她听到里面有哭泣声与劝慰声，原来是皇帝也在里头，郑贵妃在里面哭着：
“皇上，为什么手谕被虫子蛀了！怎么会成这个样子呀！”
原来之前郑贵妃曾经撒娇，让皇帝老早以前就写了一份手谕，不准朱常洵离京，这时候情况紧急，这份手谕一定得派上用场了，然而当她着急地打开锦盒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这份手谕被蠹虫给祸害了，这些蠹虫不偏不倚的，正好吧“朱常洵”这三个字给吃了个干净。
万历皇帝安慰道：
“也许这是天意吧……看来咱们的爱护，也是拗不过老天爷的。洵儿没有当皇帝的命。”
郑贵妃哭叫：
“皇上胡说！洵儿论模样论才学论本领，哪一点是比不上老妈妈的那个贱婢的？他没有当皇帝的命，谁有？皇上自己对儿子不上心，到头来，就拿‘没有皇帝命’来压臣妾！”
王皇后听了暗暗得意，哼，你如今也有这么落魄的时候，她正想进去奚落，却不想这时候皇帝说道：
“你这么说，简直是辜负了朕当初的一片苦心！朕对洵儿不上心？当初朕要是没有立洵儿的心思，那么立太子的事儿还会一直拖下去！”
郑贵妃哭闹：
“你可以废了王皇后，让我当皇后呀！我当了皇后，洵儿自然就是太子，这有什么说的！”
万历皇帝着急：
“咱们大明至今也不过宣宗废过一个胡皇后，这在当年已经闹得乌烟瘴气，其余之外，哪还有废后的？母后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朕扔下去王皇后扶上你，她不会给你好果子吃！朕当初还想着，王皇后那老婆子有病，要是能一拖再拖，拖到她哪天死了，你的后位，马上是理所应当的了，可是她偏偏命硬耗着，迟迟不死，你要我怎么办？”
这一句句话如匕首，直刺王皇后的心窝，王皇后张口结舌，只觉得血气上涌，她“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来……
若雨失魂落魄地叫起来：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这事儿闹得很大，郑贵妃自知闯下大祸，跪在太后宫门外不起，万历皇帝也是噤若寒蝉，低头在李太后面前不出声。
李太后没好气地说：
“你们做下的好事！”
她本来想发作，然而如今她连骂人的念头都没有了，只是冷冷的：
“明天一大早，朱常洵就出宫，进发洛阳吧！哀家一刻都不想再见到他，只看到他与郑贵妃眉眼相像的眉眼，哀家就生气！”
万历皇帝垂头丧气：
“……一切……听母后的吩咐吧……”
李太后叹气：
“皇后如今病重，但这病因，说出去实在是太丢人，这事儿就此打住，不要再往外往外传了。”
朱轩媖听说了母后病重的事儿，赶紧火速进宫，这时候的王皇后已经形销骨立，甚至都没什么力气起身了。
朱轩媖哭着：
“母后……前些日子咱们娘儿俩还说话的，怎么没过几日……居然成了这般光景？大哥呢？大哥怎么不在身边？”
王皇后叹气：
“他正忙着政事，如今眼下马上朱常洵和郑贵妃就要倒台了，他是不肯放松，更不肯在我这个糟老婆子身上费一点工夫的……”
她自嘲地笑笑：
“你大哥虽然后来改口，也是‘母后母后’地叫我，可是他的心里始终惦念着冷宫里的那位，我是知道的！……当初把他从永宁宫夺过来，他心里不可能不恨我，我知道！这是我的报应……”
朱轩媖哭着：
“母后别说这样的气话了，大哥哪有不关切母亲的病情，听说这次给母亲煎的药，都是他亲自吩咐的。”
有丫鬟端来了汤药，王皇后虚弱地摇头，朱轩媖有些着急：
“母后，您和大哥过不去，也别拿自己的身子怄气呀……”
王皇后有苦难言，她没法把这事情的真实情况告诉朱轩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