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你跟着云海一起料理杏儿的后事吧。”云姝交代后,桃子红着眼眶应了一声。
离开了柴房,孙奶娘陪着云姝去往海棠苑,路上说道:“杏儿福薄,二小姐也别过于伤心,今日本就受了大惊,可别在损了自己的身子。”
“如今桃子身上有伤,伺候不便。杏儿又去了,二小姐身边也不能没个贴身的丫鬟伺候着,若二小姐没有特别的指示,奴婢就去求老夫人派过来一个得心应手的过来。”
“奶娘做主安排就是了。”
说话间到了海棠苑,站在院外就听到里面乱成了一团,哭喊尖叫,丫鬟脚步如飞穿梭在各个屋里。
忽而又传来云瑶的哭喊,“疼,疼死我了娘,我不活了,你们叫我死了算了!”
柏氏的声音接着传来,“快,快摁住她肩膀,别让她乱动!”
“啊啊啊!别碰我的手,疼!滚开!你们……你们为什么还要来救我,早不来晚不来,我都变成这样了你们为什么要救我呜呜呜……”
李氏跟着嚎:“瑶儿啊,娘在呢,你哭吧,喊吧,再忍一忍,大夫马上就能接好了。”
“你那止疼药到底管不管用?为什么吃了一点也不见效?”云泊霖的声音冷成了冰碴子,在这遭乱之中尤为清晰的传来,“这样的断骨之痛,连军营里的七尺男儿都未必忍的住,叫她怎么忍?就没有点什么有效的解决办法吗?”
大夫抹了一把满头大汗,气恼的回道:“就算是神丹妙药吃进肚子里也是需要时间挥发药效的,这刚服下去哪能那么快见效?解决的办法倒是有,只要大公子舍得打晕三小姐,别让她乱动,我这接骨也能顺利点,节省时间,也就相当于减少痛苦了!”
云泊霖二话不说上前,抬手一击手刀劈下,海棠苑顿时安静了下来。
屋里所有的人都是一愣。
云泊霖寒声怒斥,“看什么,还不快接骨!”
又是一阵忙乱,但没了云瑶撕心裂肺的哭喊,一切进展的都还算顺利。
不多一会,大夫背着个药箱急匆匆的从屋里出来了,云泊霖冷着脸跟在其后。大夫越走越快,仿佛身后有什么豺狼虎豹的追着似的。
看见院子里静静站着的云姝,那更是一咧嘴,心道以后这云家的活是接不得。一个比一个麻烦不说,老的少的脾气还都那么大!心累!
云泊霖将人送到了海棠苑的门口,便让下人去送大夫,转身来到了云姝面前。
“怎么没进去?”
“大哥,三妹妹怎么样了?我刚刚听到了你说接骨?很严重吗?”云姝满脸忧心忡忡的望着云泊霖。
云瑶出事后,云泊霖就一直没顾上云姝这边,此刻看着她的脸色不大好看,惨白无血色,估计是受到惊吓引起的。好在刚刚大夫给祖母开了安神压惊的药,煎药的时候还得记着提醒下人给云姝带出一份来。
云泊霖心下想着事,嘴里答着云姝的话,说:“右手的臂骨被人踩断了,不过现在已经接上了,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落下什么后遗症。云瑶还小,好好养着应该会痊愈的,你不用担心。”
“那我进去看看她。”
云泊霖嗯了一身,带着云姝进了屋。
柏氏坐在椅子里,神色间都是忧愁,见云姝进来也没说话。
本该被罚禁闭的李氏也被提前放出来,守在云瑶的床榻前,两个眼睛哭成了红灯笼似的,眼皮晶莹剔透的高高鼓起了两个水肿包,整个人的脸都好似大了一圈,丑了。
原谅云姝的观察重点偏移到如此离谱的地步吧,因为她根本就不担心云瑶的死活,但人前还是得做做姐妹情深的样子。
云姝尽职尽责的做着一个好姐姐应有的样子,一直留在云瑶的床榻边上上照料着。先是熬走了身体不适的祖母,送走了身有公差的大哥,最终又送走了哭晕过去的李氏。
独自一人守在云瑶的榻前直到深夜。
她终于醒了。
云姝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不出意外,明天起每日一章 ,每章三千这样子。
第十九章
云瑶昏睡了许久,刚刚醒来,止疼的药效却已经过了大半。
她的意识刚有点清醒,眼睛还没睁开就被右臂的断骨之痛折磨的开始哭喊,闭着眼睛满床翻来覆去,根本没注意到床榻前稳稳坐着的云姝。
云瑶的丫鬟月牙和玉茭一直守在房里,见状顿时有些慌神,手忙脚乱的搀扶还是安抚,无论她们怎么做都无法减轻云瑶的痛苦。
云姝起身对月牙和玉茭吩咐道:“三妹妹还是疼的厉害,快去将大夫留下的止疼药在煎一些过来。玉茭你去一趟富河园,告知母亲三妹妹醒了。夜深了,祖母年纪大了,就先别惊扰她,对了,顺便让母亲小厨房里的厨娘准备一些清粥小菜给三妹妹垫垫肚子,她最爱吃那厨娘的手艺。这里有我在,你们快去。”
正是缺少主心骨的时候,云姝一发话,两个丫鬟被支配的明明白白,急忙去做了。
云姝又对一直守在她身边的孙奶娘道:“奶娘,你跟着月牙去看看,那丫头毛手毛脚的,别在弄错了剂量,等药晾温了在端来。”
“二小姐,这海棠苑不缺煎药的,奴婢还是陪着你吧。”
“我陪三妹妹说说话,你去吧。”云姝又说了一遍,侧头看向孙奶娘。
“是……”
孙奶娘其实就是有点担心云瑶疼的发狂的时候,万一伤着了自家姑娘。但云姝坚持让她去,似乎是不想让她留在这里,有什么话要单独和云瑶说的。孙奶娘就不在说些别的,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
这回屋里只剩下了云姝和云瑶二人,看着眼前被疼痛折磨的云瑶,云姝又坐了下来,安安静静的看着,她在观察云瑶的痛苦。
有些不解,喊这么大声难道能止疼吗?
这点小伤,有她被烈火焚身时一半的痛吗?
记忆回溯到前世,其实云姝倒是也有过一次和云瑶断骨相似的经历。
虽未像她断的这么彻底,但疼痛也丝毫没有比她轻多少。那次她是从马背上摔下来的,短时间内都无法下床行走,而他们姐妹两个真正的撕破脸皮,也是自那之后。
彼时皇帝陛下在外刚经历流民之乱,云家的父兄因为护驾有功,升迁封侯,前途似锦。
云家一跃成了皇上眼前的红人,身份地位水涨船高。所以那一年的中秋国宴,云家也在了受邀之列。
也正是那一次,前世的云姝第一次对太子长卿动了妄念。
那夜,他端坐在琉璃灯火点缀的巍峨高殿之上,殿下文武百官携其各自的家眷寂静无声的聆听。
一身褐金华服衬的太子长卿端坐在大殿中央,英姿飒爽,玉树临风,一首早已失传了的古琴谱‘平歌调’在他指尖下舒缓流畅的传进了每个人的耳中。
古琴的韵律之美,妙不可言。
太子殿下的风姿,亦是无人可挡。
他容貌英俊,温文尔雅,又是礼贤下士的贤德储君,也是将来这天下之主。
巨大的身份尊卑的差距,致使云姝从不敢多想太子长卿会对她有什么不同之处。即便他时不时的托云泊霖之手送她一些宫内的美味糕点,亦或是一些域外的新奇玩意儿,云姝也都不敢抱有那种妄想。
但就在半个月前,云姝将她重金搜寻到失传已久的平歌调,作为庆祝他荣登储君之位的礼物送出去了。云姝精于琴技,太子长卿爱好收藏各类稀缺古籍乐谱,她当时送出去的平歌调只当是投其所好,并未多想。
可今日,太子长卿便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平歌调里的一段云飞雀给弹奏了出来。
不懂琴曲的人只会觉得这首曲子清丽典雅,动听非常。但若知晓这云飞雀真正含义的人就能明白,这其实是一首颇为含蓄的求爱曲。
不同于凤求凰热烈奔放,云飞雀更加的深挚缠绵,再加上慕容长卿一边弹奏,时不时的会朝她这边看来一眼,温润含笑的眼神让她不去胡思乱想都是不能。
心底小鹿乱撞,眼神飘忽,果子酒的后劲也大,致使她当晚一直脸红的像个桃子。
那夜之后,云姝便总能在云府见到他的身影。大多只是远远的互相看上一眼,甚至话都说不上一句,可云姝却彻底明白了他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