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海魄(17)

翻开书桌上许久不动的物理模拟题,她感到心烦意乱,选择题都做不下去,于是重新合上放到一边,从抽屉里取出iPad,插上耳机开始刷剧,不知道该看什么,她点开电脑里存好的《请回答1988》,随便选了一集,开始播放。

屏幕里是狗焕正深情而克制的对德善告白:

“你知道我为了你都做到什么地步了吗?为了和你一起上学,每天在大门口等你一个多小时。你从读书室回来之前我担心的都不能入睡,她怎么这么晚是不是又睡着了?我一心想着你。在公交车里偶然遇见你的时候,一起去演唱会时候,还有我的生日你送我衬衫的时候,我真的是开心得要死。一天会想你十几次,能看到你就是开心,以前就想说的,我真的喜欢你。我爱你。 ”

作为泽善党,以前遇到这段她都是跳过或者倍速播放,从来没有完整听过这段台词,如今仔仔细细听了一遍,这种爱而不得的剧情让她的心情更加烦乱。夏郁果断熄掉iPad的屏,起身去客厅加入爸爸妈妈的看电影队伍――虽然本杰明和黛西也是sad ending,但至少他们认认真真爱过,真真切切在一起过。

客厅里,爸爸妈妈也没有开顶灯,沙发一侧的落地灯像个大大的鸡蛋黄,发出温馨的暖色光芒,卢似月和夏爸爸一起窝在一个巨大的毛毯里,爸爸的手里还握着一个带盖的玻璃茶杯,夏郁想起了她看《甄嬛传》的时候,有一集是皇上抱着一个暖手炉和嬛嬛相对而坐,那时弹幕飘过一句话:“像个小熊□□抱着蜂蜜罐。”她看到爸爸如今也是同款姿势,不由笑出了声,卢似月转身看到夏郁过来,笑眯眯地掀起毛毯的一角:“郁郁来啦,过来一起看。”夏郁走过来挨着妈妈盖上毛毯,感觉像个小鸡回到了蛋壳里。

“爸爸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怪我打搅了你们的二人世界?”

“这孩子,净胡说。”

“是呀,你是打搅了。要不你现在回你卧室去?”卢似月故意用身体挤挤她。

“我偏不,你们不让我来啊我偏来。烦死你。”

“烦死我们好啊,我们巴不得你能烦我们一辈子。”夏郁爸爸转过头来看着她,那双向来古井无波的眼睛居然浮现出一丝忧虑和期许。

夏郁看了他一眼然后迅速错开眼神盯着屏幕:“看电影吧看电影吧。”

电影里正放到本杰明爸爸坐在湖边的椅子上和他聊天:“不顺心的时候,你可以像疯狗那样发狂,你可以破口大骂,诅咒命运,但到头来,还是得放手。”夏郁想起了什么,有点担忧地问爸爸:“爸爸,你说我今天是不是把乔叔叔他们一家给得罪了啊,这么没眼力见,以后他们不会讨厌我吧?”“大人们的事,和你们小孩子有什么关系?这事根源不在你,你也只是无心之失,别想这么多,放心吧,你乔叔叔他们啊,没这么小气。”

“我才不是小孩子!”夏郁不服气地嘟起嘴,爸爸说了这么多,她好像只听到了第一句。

“哈哈,你不是小孩谁是小孩啊,在我和你妈面前,你永远是小孩子。”

夏郁切了一声,转头接着专心地看起电影。

“有时候我们的人生轨道会与别人的交错,无论是意外,还是设计好的,我们都无力改变。

看到这儿,夏郁重新拾起刚才那个话题:“爸爸,乔叔叔这么做,是不是有点渣呀?就是我们现在常说的,渣男。”

“这话可不能在你乔叔叔面前说。”

“当然了,我又不傻,说了,我不是小孩子了。”

“怎么说呢,确实,在感情这件事上,你乔叔叔很容易动摇,在他处理乔樵和乔森这两个孩子关系的问题上,也做得不够好,最重要的是,他给你荣阿姨带来了无法修复的伤害,总的来说,做错了很多事情吧。”

“那你还和他关系这么好?”

“朋友哪有十全十美的啊。作为朋友,你乔叔叔还是很讲义气的。在我最困难的那两年,也选择一直相信我帮助我,我没有理由因为那个和他疏远,毕竟那些只是他的私人问题。”说到“最困难的那两年”的时候,夏爸爸低下头,眼神有些黯淡。

但很快又笑呵呵起来:“反正我啊,只要好好守着你妈妈,好好守着这个家就够了。”

“哎呀你们俩一直说话还看不看电影了。”卢似月不满得左右戳戳。夏郁和爸爸同时笑起来:“好吧好吧。”

电影的最后,黛西已经变成了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人,她轻轻把本杰明抱在怀里,眼睛里满是爱怜:“晚安,本杰明。”本杰明眨眨湖泊一样漂亮的蓝眼睛,然后慢慢地永远睡去。

夏郁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信息里“阿飒”那一栏,界面停留在前几天她发过去的蓝色框框:“阿飒,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太累。”他没有回复,夏郁盯着屏幕想了一会儿,在输入框打入:晚安,阿飒。准备发送的时候,又犹豫着一个字一个字按了退格。

她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晚安,阿飒。

☆、海·凡世之生

陈飒来到这座海港城市已经一周了,他还从来没去过海边,但是海洋的味道无处无刻不充斥着他的生活。清晨傍晚轮船起航时的汽笛声,走街串巷时隔几步就有的海鲜饭馆和地上水沟里的臭鱼烂虾,以及空气中永远飘着的淡淡的鱼腥味,即使在远离海边的施工工地,也散不掉避不开。

来滨海市打工是浩哥的建议,他的一个远方表叔在这儿当包工头,据说可以为他提供一份工作。于是在一个普通的二月份的清晨,他踏上了从风海市开往滨海市的火车――背着一个薄薄的铺盖卷,里边夹着几件换洗的衣服,还有一个铁质的骨灰罐,里边装着陈安业,离开家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重新打开门锁,从堂屋石英钟下边的雕花木桌上把陈安业抱下来。他拥有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了,把陈安业一个人留在家里,他不放心。

火车上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为了省钱,陈飒买的是硬座车厢的票,走道上都站满了人。他把铺盖卷从背上取下来抱在怀里,不是他不想把行李放到行李架上,只是他上车的时候那个架子上早已被行李箱和蛇皮袋塞得满满当当,满到他怀疑只要车子一晃动,就会有什么低空坠物叮叮当当地砸下来――好在这种事一直都没有发生。站在他旁边的是一个肥胖的小眼睛中年男人,他硕大的屁股随着车厢的晃动而晃动,时不时蹭到陈飒的胳膊一侧,一开始他还会冲陈飒抱歉地笑笑,小眼睛眯成一条缝。后来干脆连头都不转了,只是低头自顾自看抖音视频――外放,聒噪而重复的音乐比起他的屁股带给了陈飒更大的困扰。

陈飒默默转过头,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女孩,此时正把手机用支架撑在他们面前的小桌子上,一边看视频一边吃泡面,她倒是没有制造噪声污染,一直戴着耳机,只是陈飒觉得要想盖过车厢里小孩子和大人的各种吵闹声以及各个不甘寂寞的手机传来的外放声,那耳机里的音量一定得相当惊人才行。女孩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部分,“咯咯”地笑出声。陈飒本来想提醒她边吃饭边笑容易呛着,但转念又想到跟她说估计她也听不到,于是放弃了。偏头盯着车窗外拼命后退的田地和山峦。他想起几个月前,好像也有那么一个年轻女孩子,说要跟他一起吃泡面来着,他抱紧了怀里的铺盖――被子下压着那个冷冷的骨灰罐。

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下车时四通八达的出站口一度让他感到迷惑和慌张,他环顾四周,最后选择跟着人最多的那个方向向外走去,不知道怎么走的时候,跟着大部队总归没错。出了火车站,他才发现滨海市并不是什么大城市,街道狭窄楼房低矮,只是因为位处交通枢纽,海运和陆运都比较发达,所以流动人口比较多而已。他掏出手机打开信息界面,浩哥几天前就把具体地址发给他了,只是也许是地点太过具体,他查了导航也没查到去那的路线。

陈飒看到一个老大爷穿着胶皮靴拎着一袋用绿色破渔网装着的蛤蜊,正往他旁边的一家小餐馆走去,胶皮靴在流着细细污水流的地面上吱吱嘎嘎地响,他快走两步追上大爷。

“大爷,您知道荣盛工地怎么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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