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吧,”招娣眨眨眼睛,毫不犹豫的出卖他:“你今天来之前还吊了好久嗓子,说是要好好唱呢。”
耶溪笑的伏在招娣身上,只听到鹤官声音一变,熟悉的调子又响在耳边。
“我只道铁富贵一生注定,
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
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
到今朝哪怕我不信前尘。
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鹤官的声音幽沉婉转,不是他一贯的气。耶溪听的痴了,她就为了听那一句话。
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兰因絮果,当真逃不过吗?
唱的正好,有嘈杂的声音传来,耶溪回过神来,看向来人,只见一个穿着整齐宮装的女子,眉宇间带着傲气,站在院口,手中的金牌夺目。
耶溪认出来那是御赐金牌,心道怪不得没有人拦她。看她宫袍制服,应该是三品宫女,想必是那东陵公主的亲信了。
“有什么事吗?”耶溪看向她,没有起身。
那宫女看她一眼,又看看旁边的鹤官,有些轻蔑的笑,似乎把鹤官当成了什么人:“文小姐也收敛些,这光天化日的,有人看着呢。”
“没让你看。”耶溪冷了脸,招娣担心的看向她,耶溪握住她的手安慰她。
“怪不得三小姐现在身份尴尬,没有个规矩,谁敢要你这样的女子?院子里面养戏子,传出去怎么看?虽然说驸马爷不要你了,可您也顾忌点文家的脸面吧。”
鹤官要发火,耶溪瞪他一眼,鹤官不情不愿的别过头。耶溪回头对宫女笑:“我听个戏怎么了?有身子不方便去茶园戏楼,请人家来家里唱一段怎么了?难道说听戏有伤风化?”说着耶溪嗤笑:“这年头,莫非您没听过戏?哦我忘了,有些阿猫阿狗的,天天只知道吃主人剩饭填主子的脚,它就不听戏。”
宫女面色铁青,偏生旁边的邱迟煞气太大她不敢造作,只能咬牙开口:“三小姐当真伶牙俐齿,不过还是留着待会使吧。”
“待会?”
“您不会忘了吧?”宫女笑的满是恶意:“今天是咱们公主下嫁的日子,吉日良辰,宴请文武百官贵妇小姐,难道说您就不去吗?”
“不去了,”耶溪捻起一块蜜饯,眯着眼睛:“身子懒,有身孕嘛,折腾不起。”
宫女见她无动于衷的样子,着急起来,语速也加快仿佛在逼她生气:“公主说了,前段日子惹您烦恼,想向您赔个礼儿,您一定得去。”
“不想去。”
宫女脸上的笑挂不住了:“公主吩咐了,您一定得去。她还想向您问问呢。”
“问什么?”
“问问咱们驸马爷的喜好,到时候三日下厨房,公主才好洗手作羹汤啊。”
“我不是她小姑,你去找小荷。”耶溪摇摇头。
“可您是驸马的下堂妻啊。”宫女刚刚说出口又赶紧改口:“不是不是,曾经是驸马的妻子啊。”
耶溪一笑:“你来这里干什么?想逼我生气,是想让我把孩子气死呢,还是想让我气着去找公主大闹公主府成为京城笑柄?”
她好歹也是在宫里面待过人,什么心计没有见过?这点小伎俩算什么?
宫女的心思被人看穿,她红了脸:“反正你必须得去!公主说了,没有你的祝贺,她和驸马都不会开心。她还说她会向圣上求情,给你一个名分的。”
耶溪看她死缠烂打的样子叹口气:“非要我陪你们玩?行吧。你喜欢被人骂我也没有办法。”说着起身,鹤官皱眉喊住她:“你干什么去!”
“去看看公主啊。”耶溪笑:“那个喜欢捡别人不要东西还当宝的奇女子。”
“东西,你当真不要了?”鹤官眼睛微挑。
耶溪愣了一愣,没有回答,跟着宫女走了,那宫女似乎故意整她,耶溪走到门口,一顶轿子都没有,那宫女笑:“三小姐,委屈一下,怕冲撞公主的凤驾,咱们就走着去吧。反正路也不远。”
“嗯。”耶溪懒得理她。
“路应该很熟悉吧,毕竟就在三小姐曾经住过的地方对面呢。”宫女娇笑:“那天公主还聊到,说把莲大人的那房子送给三小姐住,这样离公主府这么近,天天就能见面了,真好。”
“嗯。”
一路上那宫女的声音故意放的很大,加上她浓妆艳抹,红衣鲜艳,吸引着很多人的目光,有人认出是旁边啊耶溪,议论声又起来了。
“那不是文三小姐吗?怎么正赶着今个出来了?”
“今个怎么了?”
“今天公主和那个莲大人成亲啊,这不隔应人吗?可怜了三小姐了,世事难料啊,当年她嫁莲大人的时候,还有人笑话说她是下嫁。”
“谁知道没几个月,就下堂了。”
“不单单是女子爱攀高枝哦…”
耶溪充耳不闻,只是跟着宫女走着,那宫女蹙眉:“怎么能怎么说呢,你好歹也是带着身子的,驸马的血脉怎么能出了门,你放心,公主一定给你一个名分。”
她这么一说,耳尖的人听见,又唠起来。
“看样子,三小姐是要去找公主啊,有个名分,看来是要留在莲大人身边?”
“估计是妾吧,晋王现在得宠,皇上要顾忌公主,她估计连贵妾都不是。”
“毕竟怀着驸马血脉啊,公主再不高兴也得认。”
“堂堂的文家三小姐…这下子从妻直降成妾…哎…只希望公主不要磨搓她啊。”
宫女似乎很满意的听到一路上人们的议论,她看向耶溪,耶溪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一切的闲言碎语进不了她的耳。
到了公主府,宫女进去禀报,让耶溪在外面等着,耶溪微笑,知道着这一时半会肯定不得让她进去,路过的人都露出了若有若无的讽刺表情,仿佛她是来求着做妾的。
耶溪索性走到了对面的小店铺,买了碗冰粉吃起来,她嘱咐那小二多加糖,她想吃甜,想的不得了。
她正在吃,那个宫女看不见人,找了半天跑过来责怪耶溪:“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不是叫你在门口候着嘛!”
“反正一时半会也不得让我进去,不是吗?”耶溪笑眯眯:“站门口怪累的,人来人往不自在,我来歇歇吃点东西。”
宫女知道什么小九九都瞒不过耶溪,叹口气:“行吧,你赶紧进来,公主要见你。”说着拉着耶溪就要走。
耶溪摇摇头:“等着,我冰粉还没有吃完呢。”
宫女是真的被耶溪整的没话说了,她看着耶溪悠哉悠哉的吃完了一碗冰粉,一边不忘记酸她:“别吃多了,晚上公主的婚宴,有的是好东西要吃呢。”
“要吃大餐,得先来点开胃的。”耶溪一笑,拉过那宫女,凑近她的脸,面上笑容依旧。
“凤髓龙肝海错江瑶,我什么东西没吃过?”耶溪笑意加深:“区区公主府的菜品,算什么东西?”
说着,耶溪收敛了笑意,甩开宫女大步走向公主府,那宫女愣住了,似乎被刚才的话震慑住,感觉追上去。
门口有人拦她,耶溪一笑:“那我可真走了?我事情多,等不得。”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耶溪作势要走,一个侍卫拦住她,耶溪笑:“怎么?又不让人走,又不让人进,几个意思?”
宫女匆匆赶来,感觉对侍卫使眼色,侍卫放她进去了,公主府张灯结彩一片气派,入眼都是喜庆的红,每个人眼里都洋溢着喜意。
耶溪打量了一眼,垂下眼帘开口:“十里红妆,不过如此吧。”
“可不是呢,”宫女高兴开口:“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得风风光光的,皇上亲自派人来装饰的呢!按着驸马的意思来的,你看,那一片的地方,全是驸马的心思。”
耶溪看过去,呆住了。
院子里面,一树树繁花似锦,那四季的花都齐了,满园姹紫嫣红。
“那就是驸马爷的主意,好多的绣娘们裁绢花,剪缎叶,费了百来匹蜀绢川缎,才妆成的树。”宫女笑:“驸马吩咐了,是为了公主四季都有景致看,他亲自设计的。”说着指给耶溪看:“那花的位置颜色,树木的布局,全是驸马安排的。”
耶溪完全听不进去了,她大脑一片空白。
前世的莲曳,也曾经这样为她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