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是这样,直接翻进去揪个人开下门不就行了嘛,谁还砍树啊?
“但是――”她话音一转,叶映便眉心一跳,只听那个轻柔的声音继续道:“十里春栽培不易,诸位便是再如何不满,也不该如此……”
算账了算账了算账了……
叶映脑子里无限循环着这三个字,她叹了口气,认命地举手:“是我是我,树是我砍的,要罚的话,罚我就是了。”
言风一见如此,也跳了出来:“还有我还有我!我是帮凶!一起罚吧!”
两人一站出来,众多含山弟子的目光顿时变得极其不善,真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六师兄抢了她食物之后她的眼神。
叶映瞪他一眼:“有病啊?!上赶着来找罚!”
他嘿嘿一笑:“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两人低语间,白衣姑娘目光在他们流转了一圈,轻声道:“敢问二位名讳?”
“蓬莱叶映。”
“昆仑言风。”
她微微颔首,继而道:“此事含山亦有一份责任,待清晨明日请示师尊之后再做决议,如今夜色已晚,客房已备好,还请诸位先去休憩。”
她一抬手,陆续有弟子走上前来,按照宗族门派安排不同的住所,叶映没想到是这么一个高拿轻放的结果,摸着下巴琢磨,言风则忧虑得不行,总觉着含山这是要闷声干大事。
“叶小映,如果我没抗得过去,你要记得给我收尸。”他叹气道。
相比之下,叶映就坦然多了,从小到大什么罚没见过,长辈们来来回回也就是那几招,对她来说,只有有饭吃,没什么是过不去的。
她拍着言风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好歹我们是大宗门的直系弟子,陵散先生也得看碟下菜,你死不了的。”
随后二人各自跟着引领的弟子离开,含山为弟子们准备的都是独院小筑,以宗门为划分居住在一起,像昆仑那种人多的,虽说谈不上拥挤,但也没多宽敞就是了。叶映就不一样了,蓬莱就她一个人,独占了一间小院,舒坦得很。
进院子之前,隐约看到隔壁有人进出,叶映侧目看了一眼,只看到黑衣白纹的衣角。
第二日清早,天还未大亮,众人就被钟声吵醒,叶映总算是见着了这陵散先生的庐山真面目,许是因为内伤的原因,面色有些许苍白,除此之外,鹤发童颜,仙风道骨,活脱脱一个活了上前年的老妖怪。
让她惊疑的是,对于昨天的事,这位先生竟然真的既往不咎了。
意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毕竟砍树之举归根结底是因为含山的失误,就算那树真是什么名贵品种,这哑巴亏他们也得吃着。
长这么大,叶映是第一次犯了错没被罚没被骂,顿时浑身不自在。
但是,虽说陵散先生没正面责罚她,但叶映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在暗搓搓地给她穿小鞋。
比如说现在。
弟子们上课的座位是自己选择的,对大部分不爱念书的弟子而言,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堪称绝美,叶映言风二人相当自然地挑了个这样的位置坐下,就是那种无论何时都能遮住老师的视线,并且任何小动作都能逃过他眼睛的角落。
然而上天仿佛跟她开了个玩笑,两人刚坐下没多久,陵散先生便唤了一声:“叶映何在?”
她迟疑着举手:“……在。”
陵散先生不咸不淡地点点头,指指最前排一个视野极佳的课代表位置,对她道:“你且坐这儿来。”
叶映:“……”
不,我不想。
她道:“敢问先生,为何?”
陵散先生道:“前几日,尊师特意给我写了一封信,信上说,你性子顽劣不服管教,让我多上心,还说,若你实在不听话,只需不给你饭吃即可。”
先生的声音实在平淡,可最后那一句话,叶映分明听出了威胁的意味。
顿觉胸口中了一箭。
师傅你有猫病啊?!不想赔钱而已,至于做那么绝吗?!
身旁的言风向她投来怜悯的目光。
叶映深吸一口气,慢吞吞地挪到前头。
第一排只有一个人,黑衣的明遥坐在最右侧,不偏僻也不扎眼。
叶映讨价还价:“先生,我觉得我们可以再商量一下……我能坐旁边那个吗?”
她指着明遥身旁的位置,试探道。
虽然还是首排,但至少不是坐先生眼皮子底下,还留有余地。
先生看着她指的位置,沉吟片刻:“可。”
叶映感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欢天喜地地入座后,先生又指着他方才的那个位置,对苏清晨道:“清晨,你坐这儿。”
好巧不巧,就在她的左侧。
苏清晨:“是。”
叶映顿时又蔫了。
先生这摆明了就是派个人过来看着她。
他们的课业,是有专门的夫子教习的,陵散先生只过来转了一圈,很快便离开了。
叶映估摸着,昨天出的那个岔子,可能还没养好。
这种枯坐着的课业教授属实无聊,加之今天早上起得又早,夫子的声音落在她耳里跟催眠咒似的,叶映没听片刻,便开始点着脑袋昏昏欲睡。
鸡腿,烤鱼,二两酒……
“叶映!!!”
一声怒吼,叶映猛然惊醒,甫一抬头,便对上夫子那张怒容满面的脸。
“我的课有这么无聊吗?!才不过一刻钟你就睡着了?!”
叶映讪讪地坐直身子,道:“呃……夫子,这、这是个意外……”
“你站起来!”
叶映乖巧地起立。
夫子胸口剧烈地起伏两下,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道:“我方才讲了哪一篇章的哪些内容?你复述一遍。”
“……哈”
夫子眉毛一竖,眼见又要发火,叶映赶紧道:“等等等等,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第15章 第 15 章
她垂下脑袋,绞尽脑汁回想睡着前听到的字眼。
想不出来,眼神就开始滴溜溜乱转,转到身旁桌案上,上面铺着一张宣纸,用端方的字眷抄不少内容。
她内心一喜,照着那纸就开始念:“极东之处,有一埋骨之地,传为千万年前众神陨落处,内有天材地宝无数,非轻易不可开启……”
念到一半,她又停住了。
大概是念对了,夫子脸色稍霁,道:“继续。”
叶映苦不堪言,怎么继续啊,他后面没写了啊。
她顺着那张宣纸,看向明遥如玉般的侧脸。
这人怎么抄书还带抄一半的呢?
她叹了口气,认命道:“回夫子,后面不知道。”
夫子气得一口气没吊上来,又道:“那你且说说,此内容出自八方志哪一部哪一卷?”
叶映悻悻:“也不知。”
夫子大怒,将书往桌案上一摔,咆哮道:“八方志史部,神闻卷!今晚回去把这一卷抄三遍!”
停顿片刻,他又补充了一句:“不抄完不许吃饭!”
叶映:“……”
这真是天都塌了。
被夫子吓了这么一出,再坐下来,便是再如何困都睡不着了,她叹着气,撑着下巴琢磨,自己得花多久才能抄完那神闻卷。
夫子一继续讲课,身旁人便也跟着动了起来,叶映不经意一瞥,好家伙,他哪里是抄的书,他分明是把夫子讲的内容一字不落抄下来了!
她心下大惊,忍不住凑过去小声道:“这些内容书里都有,你抄这个作甚?”
明遥不答,专心盯着宣纸。
叶映又道:“用功也不是这么个用法吧?八方志那么多,你抄不完的……”
大概是觉得她太吵了,他蹙眉低声道了一句:“安静。”
叶映:“……”
她撇撇嘴,百无聊赖地趴回自己的座位上。
余光看见他迅速划过的笔触,心中暗自嘀咕,真是个怪人。
神闻卷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反正晚饭她是没吃到的。
含山开饭有规定的时间,过了时间段就不允许再用食了,夫子说不抄完不许吃饭,这个饭可不只是一顿而已,总的来说,就是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再吃饭。
叶映想钻空子都没处钻。
所幸含山也没那么不近人情,她饿着肚子在藏书阁奋笔疾书一晚上,堪堪在晨食前把三遍抄完,那藏书阁守门人倒也没拦她,只嘱咐她记得把罚抄的内容交给苏少主检查,便随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