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才,他来到城墙西北角,本想从这里爬上去,顺着高处一扇小窗进去。怎奈天寒地冻,城砖光滑、城墙高大,加之脚伤未愈,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此刻的叶君疏趴在城外的杂草中冥思苦想,就像一个入定的高僧一样。忽然,不远处走过来两个黑影,与此同时,原本空无一人的城墙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黑点,只见那黑点行动迅速,不一会就来到两人面前。
“参见统领。”两个黑影赶紧上前参拜。
“嗯,你们二人即刻启程赶往鸣沙关,让守将达鲁点兵三万,一旦桃花河开河,立即挥师东进。”
“怎么了,统领?”
“当年我军冒充大楚军士屠杀勃勃族之事恐怕保不住了。与其让他们倒向大楚,不如带他们去阴曹地府更加省事。”
“得令。”两只黑影迅速消失在茫茫林海中,回过头来,那个被称作“统领”之人此刻已攀上城墙,一会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原来如此。”草丛中的叶君疏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从小就听说卫县的勃勃族原本与世无争且乐善好施,却被大楚开国军队屠城毁灭。一直他都不怎么相信,白天时,从刘三的闪烁其词中已经听出一丝端倪,没想到晚上就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大楚是冤枉的。”他心中嘀咕道,“不行,我得赶紧进城,让他们早做准备。他们已经被骗一次,决不能再被如狼的西狄人骗第二次。”
叶君疏边说边抓起一把野草,当他低头时发现枯草中一支鹤羽夹杂其间,瞬间他有了主意。于是回身便往舞凤族的村落走去。
第50章 暗寻
午夜的森林里寂静幽深,高树之下的戚戚衰草上挂满了晶莹的露珠,像是九天仙女滴落的泪。凛冽的寒风被树枝划破时发出的阵阵呼喊如厉鬼的惨叫,让着急赶路的叶君疏心头不由得一紧,但为了赶时间,他深一脚浅一脚凭着白天的记忆向着村子摸去。
原本漆黑如墨的东方开始泛起鱼肚白,一抹微弱的光亮开始渗入无边的暗夜中,驱赶着这让人恐惧的黑色。叶君疏借着这萤火般的亮光,终于发现了那熟悉且破落的房舍。急促的脚步声正向着屋舍靠近。忽然,叶君疏感觉耳畔处传来阵阵的窃窃私语,但就在他靠近房舍后声音戛然而止。“可能是过度劳累产生的幻觉吧。”叶君疏暗忖道。
“刘老伯,起床了吗?”刚进门叶君疏便冲门里喊道。
“是谁啊,这大清早的。”
“是我。”
“哦,原来是叶公子啊,你稍等啊。”
不一会,那残破的门板“吱嘎”一声后,刘三应声走出来。
“你怎么回来了,找到你要找的人了?”
“哎,甭提了,别说找了,我连城都没进去。”说完后叶君疏迅速向刘三瞥了一眼,只见他满脸狐疑,并没有想象当中的镇定和平静。“看来他应该不知道天勃城盘查甚严。”
“啊,那是为什么啊?”刘三脸上一脸迷惑。
“哎,一言难尽,对了,老伯,这附近哪里能找到些雁翎啊?”
听到这,刘三脸上露出一抹微笑,顿时明白了叶君疏的主意。
“呵呵,年轻人果然聪明。”随后他扭头向屋里喊道:“二蛋,和你叶哥哥到良下河边找找看,我昨晚听人说那里来了几只大雁。”
看着二人离去,刘三又回到屋里,这时天色又亮了些,坑坑洼洼的地面和因年久而黢黑的桌椅都渐渐显出棱角。透过昏暗的光线,猛然发现这破落的小房子中竟还有一人,看上去约莫四十岁左右,方脸,厚唇,略显富态,一看便知不是普通的庄稼人。
“丞相,他是谁啊?”那人问道。
“哦,一个被我救下的外乡人。”刘三答道。“对了,方知府,不知这次您亲自前来所谓何事?”
“哦,也没什么大事,上次丞相来信不是说回家之路被天勃城给挡住了,恰巧,前几日我偶然间截获几封书信,相信对丞相有利。”说话间方知府从袖中掏出几封信递给了刘三。
看完信后,刘三满脸喜悦,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哎呀,太好了太好了,当天勃城族长看见这几封信后,肯定会和西狄断绝往来,这样我们就可以借助他们的北门离开此地了。”
见到刘三如此的兴奋,方知府怒了努嘴,貌似想说些什么,但几次都欲言又止。不过最终他还是说了出来。
“丞相,不知这些年你找到先帝了吗,现在司马氏可是猖狂的很呢。”
“哎,说来惭愧啊,虽然老夫多年来东奔西走,可先帝依然是杳无音讯。”刘三迅速收住了笑脸,平静的说道,只是那浑浊的双目最深处,一丝微不可查的怀疑一闪而过。
“哦,我相信先帝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平安归来。”
“这,一定会的。”话语中饱含的坚定异乎寻常,只可惜方知府没能听出其中的深意,这也间接决定了那场斗争中失败的必定是自己这一方。
随后刘三安顿好这个被称为方知府的人后就去忙活去了。
夏日里曾不可一世的那个家伙再一次爬出了东山的山坳,给予茫茫原野上的生灵们以温暖的慰藉。随着春姑娘的临近,怯懦了一个冬天的太阳也抖擞了精神,投下了更多的热量。原本牢牢掐住树叶花草的白霜经不住阳光的温柔,纷纷隐匿了白色的身影,流向冻结的大地。仅在密林的深处,仍旧有些白霜不甘心失败,在顽固的抵抗着来自九天之外的温暖。
“咔嚓”一声脆响,地上一截白桦的枯枝就这样被一只大脚斩断。一群刚刚从天勃城出来的人走在寒霜铺地的密林中,心情看上去有些糟糕。
“主人,我们就这样算了吗?”
“怎么可能,我们得不到的东西宁肯毁了也不能落入他人之手。”木凡双眼瞪圆、口中含恨。
“对,一旦天勃城投靠了大楚,我们将失去一个强有力的帮手,就不能实现东西夹击雨州府的计划了。”
“既然他们开始怀疑当年屠杀卫县的事情,那我们就一不作二不休,再把历史重演一遍。”
“嗯,我昨晚已派人通知鸣沙关的达鲁将军,一旦桃花河开河就点兵三万沿河而下。”木凡捋了捋下巴上微微冒出的胡须,神情淡定却凶残,如饿狼一般。
等送走大汗的特使后,勃勃族族长广水带领长主姹紫、长子孙狼、鬼军头领鬼千、四门提督方正才来到议事厅中。
“父亲,为什么放他们走?”孙狼安奈不住首先发话。
“有什么证据呢,仅凭你身上的梅花伤痕就说是西狄干的吗?人家不是说了吗,西狄乾坤洞出了叛徒,是他把你打伤的。”
“但这也太巧了吧,少爷刚回来,乾坤洞的叛徒就偷袭长主,这明摆着是做戏给我们看啊。”鬼千有些愤怒。
“哎,可我们没有直接证据啊,我也知道就凭昨晚那人的身手不可能打伤狼儿的。”广水愁云满面。
姹紫站在一边,因愤怒而让光洁的脸蛋上泛出一片陀红。她很难过,虽然没有证据,但她能看得出,打伤自己亲弟弟的就是木凡。她不明白,勃勃族为了西狄出生入死,为什么到头来竟会被这样对待。难道自己错了,弟弟才是对的,难道自己的爷爷和族人真的是被西狄人给杀害的吗。
这时孙狼掏出从二熊身上发现的令牌向地上一甩,喝道:“这怎么解释。”
“这令牌是西狄大汗调集兵马用的,竟然在老宅那里发现了这个,也就是说当年袭击我们族人的肯定是西狄而非大楚。”四门提督方正才插话道。
“爹爹,弟弟的伤不能就这么算了,要不这样吗,今夜让鬼千出动部队,我们悄悄去老宅那再探查一番,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的发现。”姹紫终于开始动摇自己一直以来的信念。
“那好吧,鬼千,你先去准备一下吧。”
听到族长的命令后,鬼千悄然退去。说起这支鬼部队,是让所有勃勃族人都骄傲的一件事。仰仗本族独特的轻功步伐加上善于伪装的易容术,勃勃族祖先创建了这支让人听起来毛骨悚然的部队,他们利用人们对鬼魂的畏惧四处征战,使得本族逐渐壮大,即使逃入森林后也能迅速击败原来的舞凤族而迅速站稳脚跟。
简短的讨论结束后大家就散去了。姹紫绕道牢房,去看了看日渐憔悴的沈兰露,内心却有着说不上来的感觉,像是喜悦又像是悲伤。回到房间昏昏沉沉睡了不知多久,听见外面有人敲门。随后她披上一件暖色长袍翻身起床。这时才发现,原本光亮的白天已悄然退去,世间徒留一片炭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