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觉得还好。”萧晨旭道，“也许和这能力有关？”
他想秀一发自己被开发出来的精神力，借着先前操作神识的手感去试探，却没想到操控的精确程度和自己想象的天差地别，本想用那力量握起水杯，可是刚到空中，水就洒了一半。
机器人连忙伸手揽回杯子，免得它波及到萧晨旭。
【你该休息了。】
他如此劝说道。
萧晨旭从来都不乐于去休息。
但是这一次，他选择先不和这家伙计较。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呼吸也渐渐变得平缓。虽然是独自入睡，但是有艾思博在旁边陪着，那种感觉是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机器人失去了行动，似乎是控制它的人放下了对它的操控。所有的数据都收拢起来，静静地陪在这人的身边。
智能手环里，忽然涌出了一股奇异的能量。
它虽然无形，但却能让人明显感受到它的存在。它像是人形，又像是混混沌沌地一片，抓不住特定的形体。
那手环逐渐发烫，似乎是意识到了这一点，那团“存在”，只伸出了些许的分支，似乎是想要触碰那个人的脸。
然，在接触上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手环里。就好像是瓦解崩溃了那般。
借着屋内的智能设备，艾思博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地观察萧晨旭的睡容。
他的爱人。
他想要与之共度一生之人。
无论他们之间有多少艰难险阻，都将会被他们克服。
梦境，对于萧晨旭来说，似乎并不是好事。至少除了给他添麻烦，让他感觉到不爽以外，梦境这玩意，就没有其他的建树。
脱离了数据世界，一切就不像里边那样明晰了。萧晨旭感觉自己是涉足于真正的梦中，眼前所看到的场景，不论什么，都是乱七八糟的。
看不出前后顺序，也看不出因果关系，就好像是哪个顽皮孩童撕烂了一本故事书，那些碎片如雪花般落到了一起。
让人一点趣味都感觉不出来。
梦境之中，似乎又是那些换汤不换药的童年记忆。
他一直在处于搬家的状态中，绿野星是难得的待了很久的“家”，其余的，都是住那么一两年，就搬离。
这样的情况，会让小孩子天然地被孤立，找不到群体以及归属感。意识到了这一点后，萧晨旭接受的，都是来自父母的家庭教育，后来才去上的学校。
梦境大约是“幸福”。
因为那是他与父母嬉戏玩乐的时间。
在当时的他眼里，父母不论哪方，都能很快地找到工作，解决生活问题，还能有闲心教他各种知识，简直是他的榜样。
直到长大，恐怕才能察觉那些过往的不对劲。可惜时间很残酷，不给他留够恍然大悟的时间，用最残忍的手段，将他的生活毁灭了。
在过掉这段之后，萧晨旭的内心一点波动都没有。
而后他看到自己在实验室里的经历。
张开眼只能看到乏味的天花板，闭上眼也只能看到乏味的黑暗。一切都是那么的乏味。
实验室除了那些药剂和设备，似乎就不存在其他的颜色了。他被放在营养仓里，直直地躺着。药物和营养液能够让他的身体不会变得僵硬，但是那份无趣，是它们改变不了的领域。
太无聊了。
母亲并不是什么时候都在实验室，往往这个时候，他就要自娱自乐。
他会闭上眼，想象自己的身体在营养液的浸润下，长满了植物，就好像是一个人体花盆。偶尔也会想象，如果这个实验室多了许多颜色，会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母亲会有助手吗，会有其他的协助人员吗？他们可能是什么人？可能是什么样子？
自己的身体能不能借此机会变得更强一些？如果只是补上了原本缺失的地方，那就一点都不有趣了。
治理暗伤的日子就好像传说中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唯一能算活着的，只有他不断冒出奇思异想的脑子。
但即便如此，这样的生活还是太无聊了。
即便不是再度经历，只是回忆起了当初的感受，萧晨旭就感觉无聊到想要自杀。
是的，他不止一次冒出过自杀的想法，因为生活太无聊了。
后面他又觉得，比起生活自杀更无聊，才作罢。
单调的，永远都在重复的日子，为他的性格，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方雨恐怕也没想到，她的无心之举，竟是让儿子在嚣张放肆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脱离了营养仓，能够自由活动的萧晨旭内心暗暗下了决定，他再也不要陷入相似的无法动弹的境地！
太太太太无聊了！
然而事实证明，人算不如天算，萧晨旭注定要再次经历这样的生活，还不止一次。
之后他非常配合母亲的实验，甚至主动提出了更复杂的要求。
循规蹈矩最是无趣，何不张狂放肆一遭？
萧晨旭爱找乐子静不下来的性格，实验室的经历绝对是一个重要的促成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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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现世（二十二）
而后, 萧晨旭发现了不一样的记忆。在铺天盖地的那些童年回忆之中, 显得那么别开生面。
他似乎是被拉到了一片黑暗之中, 周围什么都不存在，但是他并不害怕。
“所以, 是你把我带来这里的吗？”
他感觉到自己在朝着一个无人的方向说话。但是似乎有了回应，影影绰绰见，他大约是感觉到了什么存在，笑了。
萧晨旭仿佛能体会到那种心情。
在经历过那仿佛血液都能侵蚀掉的无聊后, 萧晨旭觉得, 自己大概对“未知”和“离奇”，天然地有了种追逐之心。
不管之后会发生什么都好, 他不想要被无聊充斥他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于是乎, 试探性的沟通, 就这么开始了。
萧晨旭没有恐惧，也没有去回避，将一切都摊开了，坦率地交代一切。
这似乎，该算是他们真正的初遇？
萧晨旭看着眼前的景象，看着艾思博一如既往的笨拙，不由得扬起嘴角。不管在哪里, 这人似乎都能给他带来快乐。
不，应该说, 到了这个时候, 艾思博本身, 已经是萧晨旭的乐趣之一了。
无关其他，只要是他，就让人觉得能够满足了。
“你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我现在很无聊，有没有什么让我找找乐子的游戏啊。”
“喂，你似乎是个发展的得过了头的人工智能？”
少年喋喋不休地与某个尚未成型的存在对话。不管它存在与否，回应与否，都不重要。他只是想要找到一个发泄的口子，找到隐藏在诸般行为后边的“乐趣”。
“你没有名字？”
少年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道，“那么，我来给你起个名字吧？”
“博思……不行不行，这是我的，不能给你。那就……思博，艾思博，如何？”
没有承诺与应允，这个名字便已经冠在了艾思博的头上，哪怕萧晨旭的初衷只是为了玩“冰球”这个谐音梗。
不管他如何随性放肆，艾思博都会认真地去处理。
这一部分丢失的记忆，要说无趣也无趣，就是待在一个小黑屋里和没成型的艾思博各种聊天的事情。但是萧晨旭倒是一点都不觉得乏味，津津有味地将他们都看了一遍，
不得不说，看着自家男人一步步成型，就好像是围观了他的十月胚胎发育一般，有种迷样的愉悦感。
萧晨旭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失去了这些记忆，自己肯定在第一个世界就彻底罢工了。
那么有趣的冰球球，他才舍不得分离。
萧晨旭面色微微一沉。
也不对，那家伙会自己跑。
嘴上说爱自己，结果呢，死遁用起来比谁都麻溜。
但是萧晨旭也知道，自己没啥立场去指责那个男人——说到底，他是为了做出最好的决定，为了彼此的未来。
看着它渐渐成型，萧晨旭也会好奇，这个男人会想什么。
那般严谨的他，对于爱上自己这件事，真的一点怨言都没有吗？
这种时候，艾思博的笨拙，反而能给予萧晨旭信心。
闲聊的记忆逐渐恢复，渐渐成型，萧晨旭发现，自己在数据世界里的记忆，就好像是打开了一个匣子那般，纷纷喷涌了出来，颇有些猝不及防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