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绯瑶顿觉一把火烧在自己胸膛里。
萧煜宗在京都的时候,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他养尊处优,说十指不沾阳春水也不为过吧?
这一路他又过的是什么生活?睡简陋的床榻,亲自撸袖子干活儿,给她碾药,给她搓药丸……救治灾民不说,一路还要躲过贪官污吏的算计,还要被政敌惦记暗算……
至此,他也没有想过退缩,没想过要丢下江都郡的百姓不顾……
可那些算计他的人又在做什么?故意扣下物资不发?
夜里在桥墩底下看到的一幕幕,又回闪在她面前……白发苍苍的老人,喂奶的妇人,吃不到奶饿得哇哇大哭的孩子……
他们原本可以尽早得到救助,就是因为一些人的贪念与私心!反而要被扣下物资!反而要挨饿受冻!
若仅仅是天灾,那无可抱怨。
可偏偏天灾之后,不是同心协力,反而是彼此算计!反而是趁火打劫!天灾之后还要加上人祸!
严绯瑶的胸膛剧烈的起伏,她从不希望人死,因为她是大夫,她比常人更了解生命的脆弱……她一向珍惜生命,哪怕是恨恶她,讨厌她的人,只要她有能力,她也会去挽救生命。
但这一刻,她真恨不得那些人去死!
他们宁可为了自己的私利,枉顾灾区百姓的生命,他们就该去死!
忽的一下,严绯瑶又猛地从床榻上坐起。
她睡不着,甚至连躺也躺不下去了,她心里烧着一丛火,若不做点儿什么,她要被这一丛火给炙烤催逼的爆炸了。
她侧耳听了听,回廊里已经没有了说话声,萧煜宗也并没有回来。
他们许是去前头衙门里商量对策了。
严绯瑶立即点亮了灯烛,端着烛台到桌案前,她提笔蘸墨,迅速的写下一封家书。
信是寄给在京都楚王府的两个丫鬟的,青黛与元初看了她的信,必定知道该怎么做。
严绯瑶吹干了墨迹,却又有些犹豫。
萧煜宗烦恼的事情,多半不会告诉她知道。
就比如朝廷故意扣押物资之时,他就不会与她商量。
“信我托谁送回京都呢?”
严绯瑶琢磨到天亮,还是决定不通过萧煜宗的手,她虽已经亮明王妃的身份,却还是换了一身男装,乔装成小厮的样子,去了官驿。
把信交给官驿的信差,多给了一贯钱,“尽快送到!”
“得令,您给的钱多,自然这信也就快。换马换人,信不停,以最快的速度给您送去。”信差说道。
严绯瑶连连道谢,走出官驿,却是迎面撞见萧煜宗与沈然。
她微微一愣。
萧煜宗目光深深的看着她,“怎么一早到这儿来了?”
沈然探头往她身后看,“这里头是信差之所在,王妃要寄信吗?”
严绯瑶脸色讪讪,“啊……是,写封家书。”
“王爷也有信打发去京都,王妃怎不早说,还能与王爷的信一起专程送往京都呢!”沈然说道。
严绯瑶一时脸色更是讪讪,“哦,我倒是不知……”
“无妨,”萧煜宗却是摇摇头,脸上一副看透的淡漠从容,“不拘什么渠道,能送去就成了。”
严绯瑶点点头,看他脸色不轻松,想起她凌晨听到的话,有心安慰他。
但他一言不发,只是抿着嘴。
她连话题的切入点都找不到。
“王爷怎么这么早出来?”
“江都郡要多设几个粥棚,另外还有重新规制灾民的住处。我亲去看看。”萧煜宗坦然说道。
严绯瑶点点头,“那我能帮上什么忙?我与王爷一起去看吧?”
萧煜宗摇摇头,“不必,你若想看病,便在衙门外头的粥棚旁,叫人为你搭药棚,若无必要,就在衙门里头,不要随意外出。”
严绯瑶嗯了一声,看他阔步走远。
她不由轻叹。
她似乎能感觉到他心里的低落和失望,但又无从安慰他。
她只能尽自己所能的帮助他,只希望与他一起度过这难关吧。
“听说了吗?附近的几个郡县都故意抬价,王爷派去购物资的人马,皆买不到物资……”
“江都郡施粥的粥棚马上就供给不上了!”
“怎么会这样?”
“还不是昔日楚王爷做人太跋扈,得罪了人,如今他便是真心要救灾民……旁人也不信了……”
正在盛粥的两个兵吏,没注意到他们身后的严绯瑶,交头接耳的低声议论。
严绯瑶重重的咳了一声。
两人回头看她一眼,没认出她是王妃,却也赶紧闭嘴,不再妄谈。
严绯瑶的心却猛地下沉……不但朝廷扣发救援江都郡的物资,就连附近的郡县也故意抬价,不让萧煜宗派出的人马及时筹备物资送来……
这么大面积,这么一致的针对萧煜宗……谁能做到呢?
立时有一张脸出现在严绯瑶的脑海里——除非帝王。除了萧珩,她想不出谁能有这样大的权利和影响力!
萧煜宗的政敌,即便有手腕,但他这么做明显是不得人心的,他哪个政敌也不敢冒这样大的风险来针对他……除了萧珩!
萧珩甚至不必亲自做什么说什么,他只要露出这样的意思,他的嫡系人马,就会照他的心意办了。
严绯瑶不由窝了一肚子气,萧珩指派自己的叔叔出京救灾,却又在背后断叔叔的粮草,他这一招,还真是狠!
第375章 如今却是想毁掉他
更新时间:2019-04-26 14:47:06字数:2150
近一段时间,萧珩总是不停的打喷嚏,叫御医给看了,却也没有伤风着凉。
御前伺候的人都端着小心翼翼。
萧珩自己却揉着鼻子,不甚在意,“朕小时候,听阿娘说,这打喷嚏,也许是某个人在牵挂你,在思念你。”
王国安闻言,诧异的看了眼圣上。
萧珩脸上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王国安,你说是谁在牵挂朕,思念朕呢?”
王国安赶紧低头,“奴才不知道,牵挂圣上的人多得是,只怕后宫的妃嫔们各个都在思念圣上。”
“哼,”萧珩冷哼一声,“你真无趣。”
王国安闭嘴不敢多说。
“依朕看,必是那远在江都的人在思念朕!”萧珩兀自说道,“江都本是富庶之地,却受了大灾,岂能吃得好住的好?多得是烦心事,皇叔这人又冷冰冰的不解风情。她过得不好,自然会想起朕对她的好来,也会想起她在宫中锦衣玉食的日子。”
“阿嚏!”
萧珩说着,又猛地打了个喷嚏。
王国安飞快的看他一眼,正预备送上帕子。
萧珩却摆了摆手,“朕想到她,五体通畅,几个喷嚏不算什么。”
王国安讪讪低下头来。
殿外却有宫人急报,“禀圣上知道,江南的木材沙土等料已经屯不住了。”
萧珩微微一愣,“屯不住?是什么意思?朕不是已经暗示他们……”
“是,他们都压着没有给楚王,也故意避开江都郡一带,不往那边销,但玄机阁韦家,却低价倾销,楚王派出的人马,都从各地的玄机阁买到粮食,木料,已经运往江都郡。”宫人说道。
萧珩脸色一沉,“玄机阁……”
“据悉,玄机阁韦公子也在大肆的收购木料,许多商贾碍于他背后玄机阁的影响力,都低价给他了。他手里有量大的货源物资。”宫人低声说。
“碍于玄机阁?玄机阁不过是个江湖门派,有名匠如何?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倒买倒卖的商贾。他还敢与朝廷为敌吗?”萧珩猛拍了下御案。
王国安眉头一跳,在一旁低声劝道,“圣上,朝廷也希望与玄机阁合作,他们如今制造了精弩,能三箭連发,正在设计五箭連发……其杀伤力,远非如今我大夏军中的弓箭能比拟……玄机阁答应此等精弩只售与我大夏朝廷,不售于外邦……若是逼急了他们……”
萧珩面色一凝,“他们还敢威胁朕?”
“他们不敢威胁,但玄机阁并非只与大夏有生意往来,他们与临近的邦国皆有往来。倘若这精弩落于兵强马壮的西北游牧族,大夏危矣!”王国安这般劝诫,脑门儿上的汗都渗了出来。
萧珩沉着脸,面色几番起伏,挥手叫宫人下去,又招了他心腹之臣来。
“密信给夏侯安,叫他一定设法拦住韦亦鸣,切断他的物资,不许他的物资送到江都郡!”萧珩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