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哲一听,心知肚明。肖若飞的感情问题太复杂,前后两任正牌男友全是熟人,不好主动问,不过刚才看到他和顾春来在演播室里亲昵的样子,总觉得有点意外。
“别愣着,快吃。”见刘文哲瞪着他愣神,肖若飞竖起筷子,戳了戳对方的手。
“吃,”刘文哲吸了颗肥美的生蚝,咽下肚,才问肖若飞,“别老说我,说说你呗?怎么着,还是不打算再拍片?”
肖若飞没答,眼里已经包含了千言万语。
这事儿肖若飞从没跟别人说过。他的导演生涯三步一个坎,仅仅持续了两年,几乎将他对电影的热情磨平,最后换来一纸空白,时至今日他都难以释怀。不过他学到一点,导演对电影的掌控是有限的,而制片人不一样,这个角色可以掌握导演,掌握演员,定夺最终基调。
《天星桥》他可以选浪漫主义风格的导演,《说学逗唱》的方裘又是坚定的写实主义,实景实拍自然光,大量长镜头,表现上又极其克制。如此冲撞的风格,在一个人身上难以实现。但天下那么多电影人,只要选对人,手中就有无限的可能。
而他自己的风格……他都要忘了。
见肖若飞没答,刘文哲猜对方还是没过那个槛,就转了个弯,说:“哥们儿,我听说你明年有大动作?你那个啥计划来着……”
“种子计划。”肖若飞替他补全。
“对,你那个种子计划,明年打算扩大规模,和“下一站”青年电影节合作?”
肖若飞笑看对方。做娱乐节目的电视人触觉果然敏锐。即便自己签导演、签编剧,肖若飞也觉得,如今的时代内容当道,仅靠几个人的力量,绝对不够。
肖若飞挑了挑眉,意气风发地说:“不止,大动作有的是。”
种子计划迄今为止五年时间,没有大变动,而肖若飞从不是夸大其词的人,既然敢这么讲,就说明确有其事。
“哟,这不太像咱谨言慎行的肖大总裁啊,”刘文哲一饮而尽,丢颗银杏入口,边嚼边讲,“你咋突然胆儿大了?”
“怎么说?”肖若飞拨弄着掌心的疤,脸上掩不住笑意,“爱情的力量?”
刘文哲见肖若飞这么开心,自己也打心眼里开心。他知道毕业那天自己的挚友分了手,后来好多年都没稳定的对象。他敲敲桌子,挡住嘴,故作神秘道:“别说,上学的时候啊,我们都以为你和春来得走到一块儿。当时和雁南宣布交往,我们还挺吃惊。”
肖若飞讪笑:“怎么说?”
“我、小磊子小阳子,”刘文哲讲得理所当然,“我们都以为你俩私下里肯定有点啥。”
“刚开始520我最熟的可是雁南。”
“话是这么说,”刘文哲竖起本能的八卦耳,为肖若飞斟酒,靠近些,继续叨叨,“不过,你难道没发现?春来可是对你一直有好感。”
“春来?对我有好感?一直有?”肖若飞以为自己听错,他俩当时分明是朋友,后来闹僵了很长时间,“那时候,我和春来是哥们儿,朋友。”
“我跟你是哥们儿朋友。你跟他,嗯……”
刘文哲也怪不可思议的。顾春来吃饭时一直坐肖若飞对面,主动帮他拍作业,主动跟他敲剧本,有事没事还蹭他们导演这边的专业课上,帮肖若飞记笔记,私下里更是五秒内三秒都在看肖若飞。虽然当时经常一起行动,但刘文哲和他不算太熟,只有和肖若飞一起时,才能看到那个人但另一面。要他看,那即便不是死去活来的爱,绝对也有好感在。
“你,怎么……啥时候,发现的?”
刘文哲细思,讲道:“大二春来出事儿之后吧,他好像一直粘你,苗头挺明显了。”
大二……肖若飞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寒。他掏出手机,连着敲下几行字,刚起身,就摔了个趔趄。
顾春来睡得迷迷糊糊时,一直听手机震。
明明压了几床被子,压得动弹不得,他还是冷得关节咯吱作响,疼痛难忍,连把手伸出被窝外,都像是将他丢到刮着十级大风的极地。
屏幕显示半夜两点多,微信消息几十条。
他打开看,全是肖若飞发的,有美食,有美景,还有约饭,有晚安,有喝完酒往回走,拉到最下面是一句话:“开下门,我在单元门口。”
顾春来瞬间醒精神了,从床上弹起身,顾不得穿鞋,连跑带蹦窜到门口,解锁单元门,然后推开家门,探出半个身体。
肖若飞风尘仆仆,带着月色和冷气,一身酒腥,来到他面前。
“喝好了?”顾春来皱着眉,连忙将肖若飞拉进门,“等了很久?”他第一次见肖若飞醉成这样。
肖若飞头摇得像梦游,好似丢了魂。借着屋内的夜灯,他看到肖若飞的眼泛红,脸也泛红,明显喝高了。顾春来实在冷得没办法,脱掉肖若飞的外套,丢在暖气片上,然后打开风扇,挪到沙发前,对着二人直吹。
有肖若飞在,先前不安的心情总算消退半分。困意再次袭来,顾春来前仰后合,嘴微张,眼皮间的缝隙可能连一张纸都塞不下。
可肖若飞似乎没打算放过他,将他死死搂在怀中,待了片刻,跑去洗手间刷了牙,然后回来,摇醒昏昏欲睡的顾春来。
“你喜欢我?”肖若飞问。
顾春来打个哈欠,说:“我爱你啊。怎么了?”
“大二开始……大三暑假,我们写剧本,《心房》,快写好那天,你记得?”
顾春来缓缓睁开眼,目光如炬。他看着不知清醒还是迷醉在过去的肖若飞,说:“突然问这些做什么,都过去了。”
“那天我亲了你,”肖若飞抓着顾春来的肩膀,深深看进他眼中,“你在睡觉?还是醒着?”
“若飞,你喝多了,干嘛突然提起这些?”
肖若飞突然提高音量:“回答问题,好不好!”
“我没睡着。”
“那……为什么……要跑?你……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为什么?”
第57章 告白
顾春来抚过对方泛红的脸颊,说:“若飞,你喝多了,我也很困,明天再说好不好。”
“明天?你确定?”
“我保证,明天等咱俩都清醒一点,好好谈谈。”顾春来头疼欲裂,随时都能仰过去。他太怕自己一冲动,说了不该说的话。“现在都两点多了,先睡觉好不好?”
肖若飞没反应,顾春来便探出手,脱掉对方的冲锋衣,脱掉不甚舒服的裤子,又脱掉里面的黑色衬衫。衣服下还是熟悉的甜烟草香,肌肉线条还是熟悉的优美,可那双眼睛却看不出任何情绪,冷静地可怕。
他试着牵起肖若飞,往床上带,没想对方反手一捞,一手贴在他背后,一手架在膝窝,稳稳当当往卧室走。
他们一起上了床,钻进被子中,但谁都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紧紧抱住了对方。被子下面那么烫,连照在床上的月光都是烫的,他们很快湿得满身是汗,可没有谁愿意掀掉被子,也没有谁愿意松开手,任由汗水浸入彼此的皮肤和口腔,像两个深陷泥淖的人,一松手就会丧命天涯。
肖若飞先睡着了。
而顾春来看着对方的脸,越发清醒。
肖若飞久违地睡过六个钟头。
他平素早起,今天却到九点半才睁开眼。房间是顾春来的房间,怀中还是昨晚抱住的人,自己身上是湿的,心里是湿的,顾春来看自己的眼神也是湿的。
可能因为睡得太好,没有闹钟的烦扰,昨夜的酒气也早散去。他亲了亲顾春来大汗淋漓的额头,问对方要不要一起冲个澡。顾春来指着汗湿透的床单和被罩,悻悻地说,自己得把这些先洗掉,否则晚上没法睡觉。
“来我家睡啊?”肖若飞说着,从冲锋衣的口袋中拿出大门钥匙,塞给顾春来,“门锁密码是你生日,0401,输入密码,插钥匙,开锁。”见顾春来愣在原地,他又补充,“这次小心点,输错三次,锁就真打不开了。”
顾春来下意识讲:“我们这样来回住,和同居有什么区别?”
“区别挺大,”肖若飞合住顾春来的手,往浴室走,走到门边他回身补了句,“洗完澡,我做饭,想吃什么?”
顾春来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西红柿鸡蛋面。”
肖若飞点头应允,合上门,将顾春来关在门外,也将充满疑惑的焦灼空气也隔绝在门外。他和顾春来都很有默契地没提起昨天晚上,没提起那个溺水般的拥抱。等他洗完澡,做好饭,顾春来也会洗得神清气爽,走出浴室,发丝上挂着水,他会给对方吹头,然后两个人坐在饭桌前捧着碗大口吃面,聊一些和彼此完全无关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