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分之想【CP完结+番外】(17)

他更担心自己的搭档。

导演过了这条之后,余千帆就不见了。他穿好衣服,没注意张一橙讲什么就追了出去。她不在片场,不在食堂,周围也不见人。顾春来绕了好大一圈,最好在楼后面的石墩上看到对方。

余千帆今年33岁,是大他和肖若飞两届的学姐。据说她第一年落榜,第二年以文化专业双科第一的身份杀了回来,当时在学校也算传奇。她不可爱亲民,也不属于艳光四射的大美人,而是稍微有点冷的类型,不好接近。

顾春来不敢贸然向前,也不知道如何开口才不失礼。余千帆冲他勾了勾手,他才跑上前,裹紧大衣,盘起腿,席地而坐。

“学姐辛苦啦。”顾春来仰起头,呲牙冲对方笑。

“起来,地上怪冷的,别冻着。”

见对方不似传说中那么冷漠,顾春来往前稍微挪了挪,说:“没事儿啊学姐,不用管我,我血热,冻不住的,你看我没到三十就长了好多白头发。”说着,他还拨开头发给对方看。

“哪有,黑得发亮。”

余千帆似笑非笑,从戏服里摸出一颗烟,点燃,红透的霞光绕过烟头的火星,落在她眼角,衬得她好像哭了似的。

顾春来想说什么,憋了半天,没说出口。

最后还是余千帆先讲:“我可真羡慕你。”

羡慕。从来都是他羡慕别人的份,顾春来没想到,这辈子居然有人会羡慕他,觉得好笑,不禁笑出声。

余千帆见他的样子,表情更冷,深吸一口烟蒂,吐气,发青的白烟悬在落日中,罩住她的脸,罩住她的指尖,最后绕到顾春来身边,停驻在他肩头。

这烟又浓又烈,比顾春来原先吸的、现在闻的味儿都重,他毫无准备,呛得咳出声。

“对不起,不该让你吸二手烟。”余千帆按灭烟头,往嘴里丢了几颗薄荷糖。

“没事儿……咳……”顾春来叫对方不必介意,“我原来也吸过一阵。”

“后来戒了?”

顾春来嘴角不自觉上扬:“戒了,某人逼的,不戒不行,不戒他要受伤的。”

“这是有故事啊……怎么着,你金主知道吗?他不知道的话最好小心点。”

“啊?”顾春来声音变了形,差点仰到地上,“金主?我怎么不知道我有金主?”

余千帆饶有兴趣地俯**,凑到顾春来面前,发现新大陆似的,捂着嘴说:“肖老板啊。”

第17章 把肖若飞搞丢了

顾春来哑然失笑:“不不不学姐您想错了,我和他真不是金钱肉体的交易关系。我们就是同学而已,没别的。”

余千帆凑得更近,眯起眼,活像只算计人的懒散猫咪,捏着嗓子小声问:“这部片不是他给你的?”

顾春来想了想,说不是的话又太自欺欺人,只好点点头。

“你知道这是多好的资源吗?”

他不敢妄下结论。肖若飞提过,对于白雁南那种顶流,这种新人导演加著名演员的配置,其实不算特别好的资源,外面还有大把名导名家的作品可以刷奖项、刷口碑。但顾春来总觉得,能和传奇般的演员对戏已经是天大的好事,夫复何求。

他只好答:“不确定?”

余千帆哭笑不得,曲指,轻轻弹了下顾春来的额头,然后收回手,托着下巴说:“以后别人问你这种话,不要傻乎乎地答。”

“可是都在一个剧组,学姐你问了,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傻小子,你是不是真傻?万一我记小九九,以后打算害你,写个什么‘顾春来目中无人,脚踩共演,口喷剧组’,该怎么办?”

“学姐又不是这种人,”顾春来笑容不减,最后一丝日光透过余千帆的发丝,打在他脸上,映亮了他半张脸,“如果你是那种人,刚才就不会和导演争辩,也不会配合我的理解改变自己的表演方式。而且啊,倘若你真是那种人,也不会提醒我了,你说是不是?”

余千帆眼神中露出一丝惊讶,随即恢复原状,冷得镇静,却不会刺痛人。

“装可爱装得还挺溜。”

“学姐过奖,装可爱倒不至于,我只是觉得,大家一个剧组演一部戏,对彼此真诚些没坏处。”顾春来吸了吸鼻子,抱膝,掀起风衣,盖住露在外面的腿,“戏要演得好得彼此配合彼此成就。”

“顾春来,这话也就跟我说说,听见吗?我是女演员,本质上和你没有资源冲突,也没跟你结过仇,所以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没意义,对彼此都不好。但这种恃宠而骄的话,尤其对象是肖若飞那种手握大把资源老狐狸,太容易遭嫉妒。”

“恃宠而骄?”顾春来不禁笑弯了腰,蜷成一团,整个人埋在土黄色的灰里,脸上,鼻腔里,眼睛中,全是雾蒙蒙一片,“确实,是他找到我,让我试试周小茶,但那之前我们已经八年没联系过,就连微信还是上个月才加的。”

“上个月?”

“上个月,我们毕业八年后真正的第一面。”顾春来记得太清楚,那天是九月二十六号,中秋节前,距今刚好四个期。

“那肖若飞告诉你没,他为啥选你?”

“他说我合适。”

余千帆兴致又变高了些,挑挑眉,用套在手腕上的道具皮筋扎起头发,把碎发全都束在头顶,露出饱满的额头,精致的脸。

她说:“合适不是理由,是借口。连影片首映那种最官腔的场合,都没人用‘合适’这个词。”

“对吧!我就说这根本不算理由!算个屁哦!”喊完,顾春来惊觉自己用了不雅字眼,连忙捂住嘴。可他手上沾了好多灰,这下全进了嘴,在牙齿间磨得咯吱咯吱响。

余千帆见对方满口黄牙,被逗得开怀大笑,丢给他手里的暖水瓶,叫他赶紧漱口。顾春来点头道谢,接过杯子,含了一大口水。

“不管肖若飞怎么说,我不信他没有别的人选,”确认顾春来吐掉嘴里的水,拭静嘴角,她才继续讲,“他为你改过剧本。所以我一直不确定,你到底是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改剧本不很正常?”

质疑别的就算了,顾春来心想,质疑肖若飞的专业精神可不好。他那么精益求精的人,肯定会从头到尾一个一个字抠。别的顾春来不清楚,他的毕业作品,15页剧本,前后足足写了20多版,最后一版改的是男女主人公的语气词。

改剧本对他来说再正常不过。

“不是普通创作过程中改剧本。有天肖若飞半夜一点突然发通知,说剧本有几处改动,务必尽快熟悉,第二天中午去灿星集合,开始剧本围读。我当时觉得有点瞎胡闹,但仔细看后才知道,他找到了,新的男主角。他特地为了新的男主角,改了周小茶的镜头。”

“什么镜头?”

“故事开始于夏末秋初,天气还没转凉,原本剧本里周小茶开始几场戏全都光膀子,我们的凌编剧给那几场戏的周小茶都穿上了衣服。而且,他还特地改掉一场周小茶和刘美杰的……”余千帆喝口水,双手拢在嘴边,用顾春来能听到的最小音量讲,“床、戏。”

“你说这个啊……他还真不全是为了我,”顾春来手抵住眼眶,嘴角挂上不易察觉的苦涩。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背对余千帆,手碰到两片蝴蝶骨之间,缓缓向下,直至尾椎:“我小时候出过车祸,背上这一片全是疤,没法露。硬露的话,化妆啊摄影啊后期啊,得给这些部门添多少工作、多少麻烦。”

落日最后一丝余晖划过他眼角,如泣血,坠落地平线。

余千帆一动不动坐在原地,朱唇微启,似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或许顾春来表现得太平常,她差点忘了,当年刚入学时,他的身世、他的过去、他的劫难,曾被人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不是别人口中的顾春来,不是大一表演系新生,而是那个在车祸中丧生的传奇演员梁火月的儿子。余千帆只觉得,口舌别人家事太下作,后来便淡忘了这一切。

直到某天,她在食堂吃饭,又听到有人谈论顾春来家的八卦,抬头一瞧,传闻的本尊就在斜对面坐着。那些人声音不小,顾春来一定能听到,可他毫不在意,吃完东西,拽上书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现在想想,同样的话他可能听过成百上千遍,再嫩的心也早被厚厚的茧覆盖,金刚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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