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庄头和他的汉子们,在这个庄子里少说也待了七八年,自然十分清楚那竹林子在哪里,不消一刻钟一行人就到了竹林。
苏云朵主仆是第一次来这个竹林,还真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大片茂密的竹林,碗口粗的竹子比比皆是,苏云朵分开找了数十棵粗细差不多的竹子让大家砍了。
砍倒的竹子去掉细技留下主干运回山谷。
要做水管自然要将竹节打通,如何打通竹节之间的隔层,苏云朵心里自然是有想法的,只不知能否找得到合用的工具,这事得宁忠平帮忙解决。
实在不行,只得找陆瑾康了。
怎么说陆瑾康也是酒坊的大股东!
等彭庄头带着人将苏云朵需要的竹子全都砍倒拖回山谷,宁忠平也从城里回来了,与他一起来庄子的还有压根不知道已经被苏云朵惦记上的陆瑾康,自然还有很少离了陆瑾康身边的九儿,这次与陆瑾康同来的还有几个护卫。
得知苏云朵一整日都在山里忙活,只午时下山用了个午膳又带着人进了山。
陆瑾康惊讶地看着宁忠平,宁忠平也极为惊讶,那山里有什么,让苏云朵忙成这样?
问了张平安才知苏云朵正让彭庄头带着人砍竹子呢。
引水的事是苏云朵突然决定的,宁忠自然不知道,也就给不了陆瑾康答案,于是将从城里带回来的东西交给刚带着人洗好酒坛的张平安会处理,一行人就去山里寻找答案。
刚进山谷就看到泉眼边是堆满了碗口粗的竹子,自是又是好一番惊讶。
苏云朵忙得一身是汗,此刻正弯着腰撩起泉水洗脸,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透过那一堆竹子看宁忠平,不由心头一喜:“小舅,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先休息一会?”
“听平安说你让人砍了许多竹子,我们就上来看看。这么多竹子你准备用来做什么?是准备重新编个竹篱笆将这里葡萄园和山谷整个围起来吗?”宁忠平指着堆成小山的竹子道。
也许是看到宁忠平心里喜欢,苏云朵并没有在意宁忠平那话里那“我们”两字,一边拿出帕子来拭去脸上的水珠一边喜滋滋地说道:“小舅这个建议不错,不过今日我想的却是用这些竹子做成引水管将泉水引下山去。”
“用竹子引水下山?怎么引?”突然传来的声音,让苏云朵的耳根莫名一热,这才发现与宁忠平来山谷的还有陆瑾康等人。
苏云朵有些慌乱地扯了扯衣裳,又抬手理了理头发,很快又在心里自嘲一笑。
她又不是第一次见陆瑾康,又有什么可慌乱的?!
平静了一下起伏的心情,苏云朵含笑看着陆瑾康道:“表哥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不待陆瑾康开口,宁忠平已经抢先给了苏云朵答案:“陆贤侄听说你明日就开始采摘葡萄酿酒,今日特地送糖过来。”
送糖?果然是个好借口!
陆瑾康原本的借口是代镇国公夫妇探望陆老太太,宁忠平这一说,送糖似乎是个更好的借口,虽然糖是由宁忠平送葡萄进城的马车顺道带回来的,压根无需他亲自押送。
几句话之间宁忠平和陆瑾康已经到了苏云朵面前。
苏云朵脚边正好有两段截开并已经通了竹节的竹管子,正好可以比划解释以回答滑雪板南瑾康的问题。
苏云朵拿起一段截开的竹子,先指了指竹节处已经被她捅开的隔层,然后又拿了两段竹子比划起来:“需得通了竹节处的这个隔层,然后将竹子的细头套粗头,这样一直从这里将竹管子排到山下,水就能从山谷引到山下去了。”
顿了一息脸上略带上一丝羞涩:“这水好无论是煮饭还是泡茶,都有一股子井水比不上的清甜,用这水做的饭,祖母每顿都能多用半碗。
这些日子为了煮饭、泡茶,每日要来山谷取几趟水,既不方便还有可能踩踏葡萄。
另外我也想用这个泉水清洗酒坛和葡萄,故而我就想着将水引下来方便取用。”
陆瑾康蹲下来,拿起那两段竹子细细看了起来,又按苏云朵所说的那样将一段的细头紧紧套上另一段的粗头,然后将一头放在泉眼处,另一头很快就能见到水流出来。
道理人人都懂,可是并不是人人都能如苏云朵这般将道理应用于实际。
至少陆瑾康本人就没有想到这一点,于是看向苏云朵的眼睛里既有赞许,又多了一丝审视。
苏云朵只当没看到陆瑾康眼中的那抹审视,正问宁忠平往城里送葡萄的情况。
陆瑾康是聪明人,虽说疑惑苏云朵怎么会懂这么多,却也不好多问,静默片刻之后道:“表妹好巧思!只是这竹子截成这样的小段,虽说是方便了通竹节处的隔层,这工程量还是不小,再说这么短的竹管要从山谷一直排到下山,排布起来难度和工程量都不小,而且沿途防漏也是个需要解决的问题。”
第375章 酒坊(八)
陆瑾康这几句话,句句直击引水下山的难点和需要解决的重点,真正是一针见血。
明明如此出色,曾经的他又是如何会戴上了京城第一纨绔这顶大帽子。
若陆瑾康这样的人是纨绔,真不知道像殷宝那样的,像苏凤翔、苏凤文那样的又算什么?
一时间苏云朵就有些神游了。
见苏云朵半晌没有吱声,陆瑾康不由地就有些尴尬了。
他这话是不是说得太直接了,让苏云朵觉得自己这是给她泼了冷水,觉得难堪不愿理睬他了。
可是苏云朵应该不是这样受不得打击的人啊!
宁忠平也很是奇怪苏云朵的反应,不由抬眼看向苏云朵,发现她似乎想什么想出了神,于是伸手不动声色地碰了碰苏云朵。
苏云朵惊醒过来,赶紧甩掉脑子里的胡思乱想。
先对着陆瑾康点了点头,尔后又摇了摇头,更让陆瑾康有些摸不着头脑。
苏云朵既然想到了把竹子当水管这一节,心中自然也就有通竹节的法子。
通竹节需要工具,偏偏苏云朵想到的那个工具有些特殊,她有些担心自己一旦说出需要借用的工具,陆瑾康会气得恨不得拧断她的脖子。
苏云朵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先不要开这个口比较妥当,就当自己先藏个拙吧,于是只是蹙着眉就着陆瑾康的话道:“能不截断自然最好不截,竹子相接处若是处理不当定然会漏水,接头越多漏水点就越多,引下山的水就越少。
若是可以我倒是希望这些竹子只在弯道处截断,其他的全用整棵竹子,尽量减少接头,可是竹子越长通竹节的难度就大了,用来通竹节的工具只怕也就更难找。”
“这个应该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能找到足够长的铁条或铁棍子,几个人合力往竹子里面捣,应该可以通了这一层层的竹节。陆贤侄,你觉得呢?”宁忠平也蹲下来,一只手轻轻敲着竹子,半晌才若有所思地说道。
陆瑾康听宁忠平提到长铁条和铁棍,眼睛里有一丝精光闪过,不用猜他也知道宁忠平与他想到一处去了。
西大营的兵器厂里可不就有粗细长短不一的铁条、铁棍,有的还有尖头,用来通竹子正合适。
陆瑾康敲了敲竹子,与宁忠平对视一眼,两人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那孙浩最是较真,我得亲自去西大营跑一趟。”陆瑾康直起身来道。
苏云朵听了有些莫名其妙,好好地说着通竹节,怎么就与西大营给挂上了?那个孙浩又是什么人?
对上苏云朵充满疑问的眼睛,突然想起那日自己的落荒而逃,陆瑾康就觉得自己的耳根又有些发烧了。
最近每当面对苏云朵,甚至想起苏云朵的时候,一种陌生的感觉总会在心头微漾,陆瑾康不由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有些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难怪当自己只到城里那些有关他与苏云朵的传言时,不但不觉得不快,反而有一丝窃喜,原来是这样的!
虽然依然不很确定自己对苏云朵的心思,再次对上苏云朵这双明净得似乎不染尘埃的眼睛,陆瑾康的心里少了些许窘迫,多了几多期待,更不愿意再逃避。
只是苏云朵的眼睛太过纯净,让陆瑾康的心里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陆瑾康定了定心,甩开杂念,深深地看了苏云朵一眼,含笑给苏云朵解释道:“上次去西大营送硝石,见过那里有粗细长短不一的铁条、铁棍。我这就去那里借两根长两丈许婴儿手臂那么粗细的铁棍来试试。既然明日就要用水,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想法子将水引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