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想做什么?”埃尔梅罗二世深深皱起眉头,似乎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人的思考回路,“给我看这些有什么意义?”
“你知道爱是什么吗?”
爱之神与欲之魔的结合体,既是伽摩也是摩罗的少女看向他,唇边浮现出一丝叵测的笑意。
而后,她向着他迈开了脚步,一步,又一步,埃尔梅罗二世注视着她,一步也没有后退。似乎是对他这样的表现感到意外吧,她微微扬起了眉,将手抵上了他的心口。
带着慵懒而厌倦的笑,她踮起脚尖,将润泽的双唇轻轻凑到了他的耳边。
“这孩子啊……和我一样,因为太过了解爱,所以变得对爱绝望了。”她轻笑着说,“所谓的爱啊,是能够拯救他人的东西,也是能够杀害他人的东西。从别人那里得到爱,再失去爱。给别人以全部的爱,再将那份爱从对方手里夺去。做第一次的时候还可以忍受,但是第二次呢?第三次呢?到了第四次的时候,就已经厌倦了。”
“………………”
“不要再向前了。”她的手指轻轻压着埃尔梅罗二世的胸口,“在那前方没有任何你想要的东西。她已经没有什么美好的东西可以给你了。那里只有黑暗,绝望,与无聊的痛苦。所以,不要再向前了。停在这里怎么样?我可以给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既是神,也是魔的女人,如同要捕获住眼前的男人一样缠绕上来,甜蜜的吐息轻拂着他的鬓发,带来难以言喻的麻痒。
她暧昧的笑着,说着诱人的耳语。
“我看到了哦,你渴望的东西,在你的内心中如此鲜明的存在着。像你这样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的人真是很少有呢,人们大多不会承认,甚至不会发现自己内心真正的渴望。你却不一样,你的欲望即使在魔术师中也是极为宏大的,明明知道自己无法企及,却还是留下了那么多的渴望,就算被那焦渴灼烧着也不肯松手,从这方面来看,你还真是可怕呢。”她的唇几乎要吻上他的耳朵,“怎么样,交托给我吧——我会给予你你最渴望的东西——”
“那可不见得啊。”
伴随着一声嗤笑,赤红的长枪抵住了女子的后心。
身着蓝色皮甲的枪兵带着冷峻的神情,伫立在女子身后。
正是lancer库·丘林。
“哟。”lancer对着埃尔梅罗二世打了个招呼,“我听那个黑猫说,想要进入最下层找到master,就必须击倒迷宫的卫士(sentinel),我猜你一个人搞不定,就跟过来了。还真是险象环生啊。”
“……谢了。”埃尔梅罗二世长舒了一口气,“看到你确实感觉安心多了。”
“那是!”lancer笑了笑,转向女人时,又恢复了冰冷到近乎冷酷的神情,“喂,我说你这家伙,根本就不是英灵吧?”
第244章 心象迷宫·第一层
“……来了意料之外的家伙啊。”伽摩的声音冷了下去,“明明一开始就把虫子都丢了出去。结果你还是跟进来了吗?签订了契约的servant就是这点讨厌。”
“抱歉啊,我和master的联结可是没有这么容易切断的。”lancer不怎么正经地调侃了一句,面上的神色却还是冷然的,“倒是你,虽然表现得和那个混账assassin很像,但是你从头到脚,连一点灵基反应都没有啊。”
“我是卫士(sentinel),是守卫在这迷宫第一层之人。”伽摩淡淡地微笑着,“至于我是否真的是那位印度英灵,重要吗?在这个世界,我就是伽摩,亦是魔罗。”
“像你这种情况,在迦勒底的从者中还挺常见的,我都不知道帮着上任master在英灵的梦境里打过多少个了。”lancer冷冷道,“过往曾经结缘过的某人,在心象世界的具现……你就是这种存在吧。既是她印象中的伽摩,也是她自身一部分自我的投影。啧,看来不管是哪个世界的master,总会招惹一些不妙的家伙这点都是共通的啊。”
伽摩只是轻轻地嗤了一声,却没有反驳lancer的话语——从这点看,她确实正如库·丘林所说,既是芙蕾德莉卡对伽摩的印象投影,也是她自身一部分自我的投影——如果是真正的伽摩/魔罗,怎么可能默默听着库·丘林暗讽她而不打回去?
想到这一点,埃尔梅罗二世心里渐渐定了一点。他握住伽摩的手,将她从自己身上推开了一些。
“抱歉。”他礼节性地说了这么一句,而后直视着这位卫士(sentinel)的眼睛,“不管前面等着我的是什么,我都得把我的笨蛋学生给带回来。”
“为什么?”伽摩定定地看着他,“就因为她是你的学生?”
“因为她不应该消失在这种地方。”埃尔梅罗二世的声音里面终于带出了一丝情绪,“她可以变成更好的人,可以创造我所无法创造的奇迹,可以变得比现在更加自由、强大、美好。在她拥有更加光明的未来,飞到更高的高空之前,我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人毫无价值的死在这种地方!”
伽摩怔住了。
好一会儿,她才像是觉得荒诞一样,侧过头扯了扯嘴角,那弧度越扯越大,最终扭曲成了一声冰冷的讽笑。
“你居然相信她吗?相信那个至今为止什么都没有做到,反而将别人拖进了自己的悲剧漩涡里的蠢货?这太可笑了。麻雀就是麻雀,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飞到更高的天空。就算已经竭尽全力,做不到的就还是做不到——你说她可以?你到底凭什么这么断言?”
“因为她已经做到了。”埃尔梅罗二世平静道,“她在我面前拯救了一个小女孩的人生。而我相信,她过去曾经也像这样拯救过其他人。未来,她也可以拯救更多。即使拯救与毁灭都只是一时的,即使最后一切终将归于泡影,但是,她创造过一些美好的东西,结束了一些无可救药的痛苦,这一点都是不容否认的。”
“……就因为这个?”伽摩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你简直就是疯了。在她拯救的同时,她明明就毁掉了更多的东西。即使如此,你也要将这种行为称为‘拯救’吗?”
“人类的幸福本身就各不相通。成全一些人的幸福,本身就意味着剥夺另一些人的幸福。古往今来所有追逐自己梦想的人,都会在他们实现梦想的过程中踏碎某些东西。人类就是在这样的规则下活下来的。想要让所有人都得到幸福本身就是不可能的。如果要用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去指责他人——”埃尔梅罗二世顿了顿,又说了下去,“——那么,人类应该什么都不做,这样也就不会受到指责了。”
一个人只要活下去,总是免不了要伤害某些人。连这一点也无法接受,那才是真正的愚蠢。
最后,他淡淡地这样说道。
“你这家伙,果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魔术师啊。”伽摩秀美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冷意,“真是的,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呢?明明全部交给我会比较轻松——”
埃尔梅罗二世抬起手来,打断了她的话。而后,他那双苍绿色的眼瞳深深地注视着她暗红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带着某种无比明确而坚定的意志。
“那么,回答我一个问题。”他说,“这里的尸体,都是谁杀的?”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不自觉地离开了伽摩的脸,在这迷宫的第一层环视着。
死去的人从楼梯的中段一直铺到了这里,宛如尸体汇成的河海。没有脸的头颅转向他们的方向,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那是,绞刑架上的舞娘,艳丽的薄纱包裹着她玲珑的躯体,在垂下的头颅上,红色的花朵正在枯萎。
那是,被长枪穿透胸口的骑士,银白的甲胄被赤红的血色浸染,凝聚成了近乎污浊的深褐色,隐藏不贞的头盔跌落在她的脚边,崩开长长的一道裂口。
那是,折断了四肢的黑衣少女,她全身上下遍布着拷问留下的伤口,金属教鞭深深勒进她的脖子里,几乎要将那纤细的脖颈勒成三四段,甚至可以透过伤口看见白森森的骨头。
……………………………………
尸体与尸体堆叠在一起,最终抵达他们这边的,已经是不堪入目甚至看不出原形的尸块。
伽摩环视了一圈死体,唇边浮现出一丝叵测的笑来。
“你没有问是谁的尸体呢?”她饶有兴致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