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所做的事情不就是处理各种疑难杂事吗,”塞纳安慰亚瑟,“我们的到来也许对他们来说算是一个好消息,我们姑且称得上顶尖驱魔组合吧?”
“无证上岗的那种吗?”
“挤兑我可没什么好处,”塞纳威胁式地用手肘顶了一下亚瑟,手机轻响一声,分别的时间到了,“路上小心,吸血鬼。”
“你也是,”亚瑟微笑,犬齿露出一个尖尖,“再见,后会有期。”
亚瑟挥着手,倒退到看不见塞纳的地方才转身,这里有驱魔师布下的结界,虽然不及伤他性命,还是感觉很难受。
看见亚瑟消失,塞纳慢慢垂下手,重逢就是这样短暂的事情,尽管他还有许多趣事想和亚瑟分享,譬如关于哈珀的一些事,不过现在看来,亚瑟已经放下了,各自经历的一切已经不可磨灭地改变了两人的一些特质。
这就很好,塞纳期待着下一次的好久不见。
他伸手遮了遮刺眼的日光,千里之外家乡的雪大概也已经停了,这是真正的最后一站了,唯希望万事顺遂。
两人都换上了修士的服饰,默默在广场的约定位置等待着,借助亚瑟的帮助,他和以诺将以别国交流的神职者身份进入梵蒂冈内部,塞纳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扮演好修士这个职位。
抬头可以看见鸟群在广场上空徘徊,营造出一种刻意的和平,方尖碑上闪耀着日光,但它指向的建筑之后,藏着更深的阴影。
梵蒂冈的内部蛰伏着某些令人畏惧之物,足另人灵魂都为其威慑战栗。
到了约定时间,有一位老者走近两人,无需言语交流,目光交接后就能知道找对了人。
以诺本想开口打招呼,不过在塞纳的眼神暗示下没有出声,老者也仅仅表示了疏离的礼貌,随即带着两人往城中去,没有任何同行之间的友好往来,这让以诺感到困惑。
注意到以诺的表情,塞纳暗叹,关于这些事塞纳根本没法解释,眼前这个慈眉善目很是面善的老人可不像通俗以为的神职者那么单纯,他此刻的带路实际上是一个亚瑟能负担起的咋舌数字。
换句话说,脱离群众而转向贵族的宗教很难不染上铜臭,这一点早在百年前就已经得到了印证,到而今只是转到了心照不宣的地下。
在这个辉煌的国家中,修士的钱袋子都满满当当,只要有门路、头衔以及财富,能够做到许多事。
不管怎么说,神职者的本质依旧是人类,而非神。
走过几道门洞阴影,两人被引到了特别安排的住处。
“时间表张贴在住处,上面已经写好了你们需要做到的事,其他的尽请在规则之内随意为之。”老人保持笑意,并未离去。
“以诺你先进去吧。”塞纳推了以诺两下,把后者送进门内。
在以诺看不见的地方,塞纳借助修士衣服的宽大衣袖,递给了引路人剩下的钱,对方微微欠身离开。
这事塞纳做的不少,对象有线人,黑帮小弟,驱魔师,医生……只有这次是与神父,塞纳少见觉出一些不舒服。
想来某些看似清高的卫道士同那些在台伯河下游为生计挣扎的小偷和□□相比,也没有什么明显区别,当然利用这种金钱关系的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塞纳自嘲地笑了笑。
两人的暂时住处非常简单,不过以诺看起来很满意:“这里和我以前在教堂住的摆设很像。”
“修士的住处应该都大同小异,”塞纳坐在床边,感觉比他住过的任何廉价旅店的床都要硬,干巴巴道,“还好我们并不会呆太久。”
“嗯?”以诺有些意外,“那我们能呆多久?”他以为可以一直待到他们办完事。
“最多到三月,这段时间因为国庆,城里还会热闹一点,而且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接待了几队驱魔小队,不过三月之后基本都会撤离,我们如果继续待下去就会惹来很多麻烦。”
以诺沉吟片刻:“时间还算充足。”
“不过我们可没法明目张胆地找犹尼耶或是神父的残魂,”塞纳伸出食指敲了敲墙上的时刻表,“至少开始的几天,我们还需要装装样子,像一个合格的修士……哦,应该说我,神父你只需要本色出演就够了。”
塞纳仰躺下来,对于以后他还是蛮乐观的,甚至有些盲目。
修士生活的第一夜不算太美好,塞纳的生物钟暂时没法完美契合这里的起居,早起时还难为以诺连拖带拽才带塞纳赶上晨祷。
他们站在人群的最后面,只能远远看见教宗的帽子从过道掠过。
晨祷对塞纳来说可算是折磨,他低着头祷告时好几次都忍不住困意恍惚地睡了几秒。
“……阿门。”
谢天谢地,塞纳不动声色拍了拍自己的脸,这大概是他有史以来参加过的最让人犯困的大型聚会。
以诺还维持着祈祷的姿势,几秒后才缓缓放下手,仰首朝向高台。
这于以诺而言算得上最有吸引力的场合了,和一众神职者一起祷告,记忆中只有他还是修士期时才会这样。
塞纳偷偷小觑以诺时感觉到奇怪的目光,他心里一紧,不动声色扫视周围,扫过一个个平庸的面孔后,塞纳的目光停留在了一个人身上。
这人比起周围人要高出一些,他的面孔非常年轻,俊美非凡,不同于以诺的庄严不可侵犯之美,这个人看起来颇为邪肆,那身修士服和他相当不搭。
塞纳之所以注意到他可不是受到外貌的影响,而是因为这个人正看向他和以诺,确切的说,这人的目光更多的是停留在以诺身上,看起来对以诺很有兴趣,如果不是发现塞纳有所察觉,恐怕这个人根本不会留意塞纳。
两人在沉默中对视片刻,这个英俊的陌生人对塞纳露出了友好的微笑,却让塞纳觉得毛骨悚然。
这是来自灵魂深处的畏惧,无关其他。
这是什么人?塞纳感觉心口像是被堵住一样难受,这种生理不适的源头仅仅是一个笑容。
人流开始移动,以诺拍了拍身侧一动不动的人:“塞纳,该去吃早饭了。”
“啊,嗯。”塞纳看了一眼以诺,再转头那个人已经混在人群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了?”
“没什么,”塞纳摇摇头,“不太适应早起,有点困。”
塞纳和以诺往餐厅走,又是麻烦的餐前祷告之后,他才终于吃上了一口饭,这个时候身体早已经饿过了劲,加上修士餐的清淡无味,塞纳吃了两口就想搁下。
这可真是太煎熬了,才一个早上,塞纳就已经受不住了。
果然,修道士绝对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来说最难的职业,没有之一。
望不到尽头的祷告和数不清的清规戒律,塞纳几乎觉得这才是人间地狱,好在他们并非是拥有事务在身的修士,例行活动结束后可以自由行动。
和以诺离开无数修士聚集的室内,塞纳总算松了一口气,日光斜射入天井,把他们的影子拉到半长。
“这种时间我们就可以用来调查,不过今天能不能先算了,我真的已经困到睁不开眼。”不知不觉,塞纳的语气变得可怜巴巴。
以诺有点同情:“我们要留的时间不短,先适应一天也无妨。”
“太好了……”塞纳小声,“神父你可真是我见过最意志坚决的人,这样的生活真不知道你怎么坚持下来的……”
不过塞纳也没有指望什么回答,两个人尽量不引人注意地往住处走。
迷迷糊糊的塞纳就差拽着以诺的衣角,奈何身处梵蒂冈城中,要是被人看见可就不好了。
在这里以修士的身份浑水摸鱼可不是容易的事,也就现在因为有外来人以及国庆,人多一点好掩盖身份,要是太张扬最后还是逃不开被驱赶的命运,更惨一点可能还要受到当地法律的审判。
快要到住处时,一只小队由远及近走过,塞纳事先听说过一些关于驱魔师小队在城中巡查的消息,所以也没有去关注。
不过就在他们和小队擦肩而过的瞬间,以诺注意到了领头的小队队长。
以诺身体一僵,停在原地,呼吸都有些不顺畅,紧紧将目光黏在走过的人身上。
瞬息之间,哈里的目光已经与以诺错开,继续认真地执行任务。
“哈里……”
“你说什么?”塞纳揉揉眼睛,发现以诺停下脚步,“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