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她强硬可欺+番外(92)

而今天命逆转,诸君殊途却大道同光,连诸位困顿八苦的公子佳人都轻换了命格。他在一旁默默观闻,亦有无声宽慰。

他原本想作为个不起眼的灰尘守在殿下的阴影处,避免再有荣光与功德,看她此世安泰即好。

却未曾想,她还是看破了他。

“临州往事纷杂,事干重大,孤身边有能者不如于卿,此事便委任于你了。”

“卑职明白。”

她列举了诸多事项予他,庞杂琐碎皆有,几乎是她有史以来和他单独说过最多话语的时刻。

他一心惶恐却又悄悄欢喜,听着她与前不同的飞扬清灵声线,恍惚之间酸软了思绪。临别之际,时刻紧绷的丝弦在她的切切叮嘱中缓缓松了下来。

她细细嘱咐了许多,没有任何铺垫、语气没有任何变化、再自然不过地说了这一句:

“此去孤远,于相务必保全顾念己身。待归来时,朕与你再温太平山川。”

几乎是本能的,他行礼恭身:“臣自不负,陛下心安。”

随之起身而转,脚还未迈出去,便僵在了此地。

此地,非养正,而官署。

此时……非有余,而开景。

他走不出去,也不敢回头,脑海中归了零。

良久之后,他才听见身后的人长长地叹了气,声线也褪了方才的柔和,而回苍凉:“一别不知几何,孤心安,大人安好否?”

一别……不知几何。

于尔征陡然呛了泪,不敢直面她,声音酸涩不已:“臣……安。”

“两世荣辱,孤面目不改,大人心却异变了。”

他的指尖在衣上发抖,心中涌了不尽萧索。什么叫面目不改?你忘了那三千白发,忘了那支离病体,忘了……那彻盲左眼了?

身后传来轻笑:“怎么,大人不愿再直视我了?”

于尔征闭眼,缄默片刻才回身:“是臣错愕了,不知陛下也从前世来。”

她的指尖支在左眉上,闻言眸子起了玩味:“原来大人也学会了说谎。”

他无法再圆,只好合手抵于额上,不敢再对上她的眼睛。

她在座上凝视了他须臾,问:“大人对我重生之事,知道其缘故,是么?”

他无法回答。

她缓缓道:“大人不必惶恐。不愿说的,孤不会强迫。共事近三年,也算与上一辈子的君臣佐使划上个善终。如今说开,不为别的,只是有一句话,我一直想与大人说个分明。”

“臣在。”

“请大人站直,不要回避我。”

于尔征抬头,与她四目相对。

她起身离开桌案,来到他面前。

言不归合手朝他行礼:

“多谢先生,愿做楚之清流,孤之脊檩。两世以来,承蒙先生赐教了。”

他心中一涩,喉中哽噎咳了起来。

刘采仲递水给他:“于兄喝一点,莫急。”

于尔征接过:“让采仲见笑了。”

刘采仲笑起:“于兄莫急进食,莫忧进度,行到山前自有路。”

于尔征垂眼看着瓷碗中水,缓笑:“采仲说得是。对了,我有一物,想转赠采仲。”

“是什么?”

“一盏灯。”他轻笑,“在我长丹住处里,端端正正置于匣中。待返回,还请采仲莫要推拒。”

刘采仲笑道:“于兄怎么忽然说起这个?怎么,是案情有大进展了?”

于尔征摇摇头,浅笑着不答。

那时,她还对他说:“先生有屈宋才,孤这枚凤阁令,往后还想再还给先生,望先生不拒。”

他吃完去洗手,看着盆中晃漾的水,阖了眼。

数日后,刘采仲捧着一堆文书跑来找他,急出了满额的汗:“于兄!我查到些……可怖之事!”

于尔征连忙和他一同查验,又花费了数日出外勘验,终定真相。

他们历经困险收录了数十张十年前的瘟疫药方,有些残缺泛黄,有些沾有褐血旧迹,上面潦草记载的药材有变换替代,但药性是相近的。

那方子不是治病,而是解毒。

于尔征妥善保存了那些证据,内心隐隐不安,立即拟密信托天御将消息送回长丹,并决定和刘采仲立即返回国都。此案远超他们所想和范围,必须要将此事联同殿下才能彻查。

临行前忽然有所触动,他问阿翠:“夫人说公子生母早年病亡,敢问是否和瘟疫有关?”

阿翠点头:“就是十年前的浩劫!当年药方昂贵,多少平民用不起。小鱼也得了病,幸在得了个好心小姐的施舍。可他母亲那时……”

阿翠说不下去了,马涛在一旁安慰她,默默说道:“穷走了命。”

于刘两人俱震动,再三拜谢才道别。

路上行走时,采仲不由得喃喃:“此案交上去,四公子必然要与定王一脉反目。公主那般护短,届时恐有狂澜。”

于尔征摇头默叹:“可惜了观文,生在那钟鸣鼎食之家。”

为隐蔽,他们走的是水路。渔船渡过临州外,他坐在船头望山水。

这大楚的山川河流,上一世,他几乎都走遍了。天不负有心人,来到此地时,他在将尽穷途里找到了出路。

不会太久,他便将带她到咏悲寺,为她洗命理……

还未想到终局,山水之间忽然大雾弥漫,浑厚钟鸣响动。刘采仲诧异,于尔征心口一震,便看到雾中泊来一扁舟。

舟上有面目年轻的九禅和尚,他朝于尔征合手默念一句佛语,轻声道:“苦主,你迟迟不来,已误天命。贫僧只好来拘你了。”

于尔征面色苍白:“我误……天命?”

大楚西北国境,燕背坡。

楚思远低头往胳膊上药,咬着绷带一头缠上,眼中有血丝。

“鱼……公子!”张四闯进来,刚知道这少年的真实身份不久,叫唤上还有些不适应。

楚思远绑好抬头笑:“张头儿,你不用这样拘束,我还是小鱼头。”

张四哈哈大笑:“就算你还是小鱼头,现在也不一样了。你可是打下这块险地的大功臣,踏出这个门,外头的兄弟们能激动地把你架起来往天上抛!”

“这么厉害?”楚思远笑了笑,按着手吃力地站起来,张四忙过去搀住他:“你说你一个皇子,冲那么前干什么?当敢死队挡刀吗?”

楚思远脚步踉跄些许,笑道:“当时哪还有时间想这个。再说,我若当个炮灰战死,也虽死犹荣。”

张四搓了他一把头:“你还炮灰?出去领旨吧,大将军!”

楚思远以为张四又吹牛皮,不以为意。岂料一到外面,大将军陈固持圣旨等着他。

楚思远跪下,听着圣旨上的加封和褒奖,茫然不知所措。

功勋暂且放到一旁,他……要回长丹了?

陈固宣完旨意,唏嘘不已地将他扶起来,笑道:“四公子,你做到了。”

周遭兵士朝他呐喊震威,楚思远回神,环顾了一圈还未妥当安置好的燕背坡,心潮澎湃。

他接过圣旨叹道:“这块堡垒是举国之力打下的,不单竖子。”

陈固拍他肩膀:“不错,但托了公子的福才集合了上下齐力,也让兄弟们有脸能光耀归故里!从今以后,除非君上卖国送境,这块燕背坡插的军旗,就永远是我们的楚字大旗!”

战鼓擂起,楚军呐喊喝彩,豪气冲天。

隔天,楚思远拒绝了军医的好意提醒,负伤上马归国都。

在他身后,是众多畅想荣耀加身的士兵。

为振热血,为其所爱,所行之风霜、所负之累伤,尽数值当。

但他不知道此回,会在距国都百里外,眼睁睁看着那些同样思乡日切的年轻人,一个个被悍匪斩去头颅。

他握着卷刃的刀和一手的血,血腥地看着那些悍匪肩上,一个个鱼头的军徽。

第77章

“启禀殿下,临州瘟疫大有蹊跷。我等所寻的知情人多年前早已被灭口,只有其后辈留下了蛛丝马迹,正是殿下手中残方。”

刘采仲恭敬垂立,一桩一件告知她。

不归轻揩着残破药方的边缘,听了许久,问他:“毒的来源找到了么?谁人所制,何地开始蔓延?”

刘采仲低声:“我等查到些许片段,但没有实质物证,只有一些退伍老兵的主观判断。按理来说没有实证不敢上报殿下,但此事着实过于重大,不得不与殿下说起其猜想。”

不归不自觉地敲着桌案:“何处退伍的兵?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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