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她强硬可欺+番外(72)

不归看着那屏风:“我以为,您与历来的帝王不同,您把俗世亲情看得比他们重。”

宗帝负手:“帝王肩上的重在江山。心中的重,最好掘地三尺,不透丝毫天日。”

不归看着他的背影,又追问:“舅父,不归不想知道帝王心术,请您明确告诉我,慧娘娘到底犯了什么错?”

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宗帝始终没开口。

直到最后他弯下脊梁,咳了起来。

不归上前去搀扶他,看见他掩口的指间有血沉重落下,眼中似有大雪。

参天之树,开始朽落了。

第59章

不归守在养正殿里看御医为宗帝诊治,贾元奉药来,熟稔地侍喂宗帝。此情此景,与上一世的女帝何其相似。

她低下头,看着袖口上沾染了帝血的一角污渍,神思恍然,恐惧又痛苦。

她知道舅父身体也不好,可她从来没见过舅父呕血,前世也没有。她一直抱着侥幸和疑心,即便前世带着遗旨逃出来的贾元告诉她舅父崩于病,她仍固执地以为前世舅父早逝很可能在于人为。

直到此刻,透过衣角上的暗红,才窥探到了宿命的残忍。

贾元侍奉完汤药下去,不归走过去,坐在前世长夜难眠的龙塌边,安静地注视着宗帝。

宗帝靠在床边,轻轻挥手让她离开:“回去吧,你身上还有伤,别留在这,小心舅父把病气过继给了你。”

“儿臣与舅父一样,并非康健之人。从小受惯了,早已千锤百炼,不怕多深重的病气。”

宗帝轻笑:“什么古怪道理,就你能狡辩。”

不归凝望着他:“您从来不说自己的病情,一味硬扛,也不见得是多么聪明的人。”

宗帝轻咳了几声,缓缓道:“多说无益。康健也好,支离也罢,这九五总要有人来做。不归,朕今晚所为,你如今明白了吗?”

不归的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朕担忧时间不够。”宗帝说,“一旦那一日来临,朕不在了,这重担只能由你来扛。”

不归弯下了腰:“您说糊涂话了……舅父千秋万代……怎会不在。”

宗帝微笑:“别,十七年权柄,已经够长了。千万春秋,莫不是要朕永无安宁。”他摸了摸不归的头发,“你性子随朕,唯独哭泣一事上,肖极了月儿。”

不归摇着头,凝噎得说不出话来。

帝王自顾自地说:“幸而在别处上,你不像她。”

他轻揩了不归的鬓角:“你不要怪你母亲……”

不归声音沙哑:“您说什么?”

宗帝闭上眼,短暂地沉默了一会,睁开眼握住她的手,转了话题:“往后楚室山河,赖你为柱了。”

.

琼林宴散,于尔征因猜出了公主的谜底被带去领赏,其他人先行散退。他领完皇家赏赐出来,看见执一盏宫灯的少女,楞下了脚步,一声女官差点出口。

罗沁向他福过身:“奴婢送于公子出宫。”

于尔征鞠躬:“劳烦姑娘。”

一路无话,她的衣带随风轻扬,拂不动逐渐深重的夜色。他沉默地凝想今日皇帝毫无征兆的旨意,只觉夜色浓黑,裹得人难以吁气。

直至走到了宫口,罗沁转过身来:“前方离宫门不远,公子一路慢走。”

他再一拜,抬头时,一盏宫灯送到了眼前。

那灯连琼林宴上的都比不过奢华,在辉煌皇宫里素朴薄质,唯二超众的是两面飞字。

“脊檩。”

“清流。”

罗沁将灯递过去:“殿下说,陋笔赔灯,书难比公子,望不弃。”

于尔征怔了半晌才接过灯,沙哑道:“多谢殿下。”

他提着这一盏千钧重的灯慢慢走在并不陌生的宫道上,指尖发白,直到出了宫门才捂口呛咳起来。

这是第二次了。

他眼睛酸涩地抚过灯面上的四字,从那截然不同的笔迹里估量出她心中光明,亦欣慰亦苦涩。他熄了灯中烛,小心地抱着一盏无光的灯回去。但这一路,自有明光。

不知天命何为,那么,先……并肩与共。

罗沁依照嘱咐送走人,两手空空地往回走,一片茫然。

“不日前往昌城。”

夜风凉,她拨开吹到面颊的碎发,指尖意外地拂到一痕冰凉。

“阿沁。”

罗沁猛地停住,胡乱擦过脸抬头。

思鸿在回广梧的必经之路上等她。他安静地站在那里,也不知等了多久。

他走到她面前,轻轻握住她的手,牵起就走:“和我去个地方。”

“二公子,你……不对,康王爷,您这是做什么?”

思鸿异常的沉默,只是带着她一味走。走过重重虚影,趟过逐渐深重的夜色,来到了偏僻的织罗园。

他转身,一声不吭地握住她两只手。树影婆娑,罗沁看不清他的脸色,只看清了他忽亮忽暗的双眼。以及一双轻微发颤的冰冷的手。

“我不久后,要走了。”

“嗯。王爷,来路保重。”

“别一直公子王爷地叫我,你曾直唤我姓名的。”他低下头,“阿沁,有些话,我怕再不说就来不及了。我以前便想带你从这里出去,去领略俗世,去享用自由。如今,我想问你……”

“奴婢不愿意。”罗沁打断他。

思鸿怔怔地看着她。

“王爷,你与我不同。”

她捡起一块石头,站直,攒足了勇气。

“我从前曾忘了尊卑,言行有失。王爷错觉我是藏玉石,其实奴婢不过只是这块拙石。”

她轻声:“你是天潢贵胄,与我从来不同。自由在外,牢笼在内,我是笼中寻常野草,离不了,而你不是。我是你研究不透的机关,你琢磨了这样多年,新奇了这样多年,如今我来说开,王爷晓得关窍了,解开了,便转头吧,不必回头了。”

“你我也不过是这块石头,徐徐磨之,到了最后也便磨到头,磨成粉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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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归神思恍惚地走出养正殿的时候,看见楚思远正在门口等她。

不归脚步一顿,快步上去:“夜色凉,你怎么来了?”

楚思远轻叹:“你怕冷,怕黑,我不怕。我想来带你回家。”

不归眼睛一颤,刚握紧了他的手,后头又传来声音:“哎呦,真巧了,奴才刚要去找四公子,没想到您自己来了。”

楚思远微楞,看向贾元:“您有事找我?”

贾元弯腰:“陛下想起了点事,想找您说说。”

不归握紧他的手:“舅父他……”

“没事。”他拿拇指摩挲她的手背,“阿姐不用担心。你先回去休息,我后脚就回家。”

他朝她轻笑,而后跟着贾元进了养正殿。

不归总觉得不安,固执地在门外等他。

没过太久,他出来了。

“鱼儿?”

陷着半边阴影的楚思远抬起头,黑悠的眼睛在看见她的瞬间动摇,很快如常。

“没事。”

不归向他走过去:“舅父同你说什么了?”

说你我……累积前仇。

他沉默地握住她的手,握在掌心里像一抔冰。

不归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唇张了张,他忽然以指尖堵住她的话,缓缓地笑:“别担心,他只是让我守着你。”

不归失笑:“这算什么话。”

楚思远与她一同回广梧,声音很沉很缓:“我永远守着你。”

我进这皇宫,先为问明身世,其他的,不过都是因为你。

我所求的,也只是守着你而已。

第60章

一个月后的清晨,两个少年穿着青蟒王袍,和一个穿上朝服的不归站在崇胜门口,准备前往前朝受封、述职,以及离开。

思鸿转身看着那些家人,又走去和他们一一拥抱。

他抱思坤:“小子,二哥不在你可不能欺负你四弟。”

他抱楚思远:“小子,二哥不在你可不能欺负你三哥。”

他抱阿箬:“丫头,哥不在,没人给你做坏榜样,你少惹祸,别欺负人。”

他抱思平:“大哥,多照顾下他们。”

他抱不归……不归没给抱,他吸吸鼻子,委屈不已:“姐,你忒不给面子了。”

“不过是去历练一番,早晚要回来的。”不归笑,往一旁挪了几步,“我看你是惦记这个。”

不归身后空出安静的罗沁。

思鸿安静地看着她,话还没说出口,眼睛里的柔情与笑意便要溃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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