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她强硬可欺+番外(124)

“你……”不归呼吸急促,“你消失了很久,思远和李保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你,可就连我也找不到你的踪迹。”

袁媛依旧是当初的模样,与五年前初见时几无不同,但抬起头来时,眼神已经与当初不一样了。

今夕何夕,今逃何去。

在场所有人的眼神如出一辙,都是在宿命前的无力和灰白。

“属下不该踏入长丹。”她轻声,随后又紧盯着不归:“殿下,前尘暂且不管,请让属下先为你诊断身体吧。”

不归攥紧了手,思绪空白了一瞬,僵硬地看向一边的薛茹。当年宗帝怒慧妃,她受伤病发,醒来时就有了一味对症的药。后来太医院对她加深的毒素却束手无策,声称当年新药不是他们所制。

“原来……”不归怔怔,“你们都知道。茹姨,您对我真好。”

薛茹的眼眶瞬间通红,出声便是哽咽。

不归扶着门喘了一会,转身踏进去:“进来,孤要亲耳听清真相。”

袁媛扶着薛茹进去,庭院口却疾步进了御前宫人:“启禀殿下,陛下苏醒,请您移步养正殿。”

所有人都看向那个扶着门框踏进半只脚的背影,四季常青的庭院骤然如坠深冬。

抓在门框上的手指发白,指尖沁出了血丝。

罗沁颤声:“别去,小姐,别去。”

不归缓缓把脚收回来,转身下了阶:“不,我应当去。”

她不许她们跟着,一个人跟着御前宫人前往养正殿。这一条路延伸到前后的无数岁月,每一步都踏出了寒霜。

她的,鱼儿的,无数人的宿命,仿佛都被这条路尽头的所在操控着。

宫人在前头带着路,小声对她说:“陛下昨夜病得厉害,梦呓了一夜您的名字。”

不归目光空洞,安静了半晌,死气沉沉地轻问:“他呕血了么?”

宫人颤栗,脸色煞白起来。

来到养正殿前,她看着那高高的匾额,短促地笑了一瞬:“差不多了,我也差不多了。”

寝殿里是浓重的药味,弥漫着枯朽的气息。意外的是淑妃在病榻前捧着药碗拭泪,宗帝倚在床栏安静地注视着她,眼睛里无波无尘,情愫全藏在了普天之下无人能察觉的深处。

也许除了那女子,没有人能走进他眼底去。

贾元一看见她便喊了一声殿下,双眼是熬了一夜的红。

宗帝闻声看过来,眼神掀了波澜。

贾元请淑妃退下,殿中宫人全部离去,大门阖上,关闭了世外的光。

不归始终站在原地不动,一声不吭地凝望着他。

宗帝伸手:“不归,来,别怕。”

不归后退。

宗帝脸上浮现了一闪而过的痛苦,他的眼眶湿润了,这使他漆黑的眼睛比往日亮,那些高处不胜寒的伪装似乎正在崩塌。

“你别怕,过来一点,朕要和你说思远的身世。”

不归浑身的血都在倒流,只能艰难地一步步走近,鼻息间尽是血腥。

宗帝看着她,轻声道:“别怕,思远不是朕的孩儿,他与你,没有任何的血缘牵扯。”

不归瞳孔剧烈收缩,脑中一片空白,眼前陷入了片刻黑暗。

……什么?

“别怕。”宗帝咳嗽着说话,“朕把密报给你,你瞧了便知道真假了。你与他不是同源姐弟,不需有负担……”

不归摇摇欲坠,并不觉有半分轻松,攥着衣袖沙哑道:“你与她,就不是兄妹了么?”

宗帝戛然而止,死一般的寂静维持了许久,他哑声说:“她是我唯一的所爱。”

“亲情,爱意,知音,师生,她囊括了一切,充斥了我人生里所有的光。”

不归站不稳,慢慢瘫坐到冰冷的地上。

“生来血冷……这一生,炽热的,热活的,都是她给的。”

不归紧紧捂住眼睛,唇齿间似乎都是血腥味。

宗帝神情有些恍惚:“尽数刻入骨血……化成毒了。”

“但她不回来了。”

宗帝瞳孔一颤,手顿时抓皱了锦被。

她咧着唇角凄惨地笑,语调是那样的温柔:“不归。陛下,你听听,我叫不归啊。”

楚易月有言椿,有三十株灼灼桃树,有说书传奇都难以描摹的神仙眷侣,她的孩子本该冠以言姓。

楚照白,她分明恨你恨到化了骨血。她想用这无尽的冷淹没你前半生所有的热。你是这世上最残忍的囚徒,只配活在永无光明的牢狱里,你还不明白么……

宗帝发着抖,声音起伏着:“不是的,你是我的女儿,是我们的爱女……”

帝有爱女。

是他心爱至极的女子所生。

可他心爱的女子不是他的妻。在她还未长大的时候,世人都知道,储君最疼他的小妹妹,世人都不知道,他最爱的也是他的小妹妹。

他从很早便知道她不是皇家血脉。那时她喊他哥哥,声声入耳,婉转动听。他听着欢喜,又缓缓难过。他穷尽一切地对她好,护着她,把她养成世间最好的姑娘。她在十五岁时作了一支望春舞,在他眼中点开万千璀璨。

年少相伴出宫,她在蒹葭台上快活翻舞,他在底下为她谱曲填乐。后来,她却听别人的曲,哼唱别人的词,亲口对他说,她恋慕那个什么都没有的书生。

他想,在她眼中心上,举世无双是兄长,神仙眷侣,不是。

他还是拒绝父母亲的一切指婚,直到她抱着画像进来。他静静看着她兴致勃勃的介绍,从始至终一个字也不打岔。

临了,她说:某某贵女适宜做我嫂嫂。

他只能笑说:好。

待她走了,才将那画像撕得粉碎,自狼藉里一杯又一杯地灌太平山川。

那一天还是到来了。书生高揭榜首,她一身嫁衣火红了整个帝都,烧得他看不见天地何物。大婚之日,他在喜堂里看他最疼最爱的姑娘走向他人。随后,做了一件她今生无谅的事。

众臣拖住新郎,即将践祚的储君自己走进了婚房。

灯火尽熄,她看不见。

他听着她哽咽始终不出一词。最后拥着她,耗尽今生血力拥着她,痛恨又无望。

谁来怜悯他绝望的作茧自缚,给他一点点出路。谁来给他至死方休的疯魔圈上一个句号,谁来领他出迷宫,出阴霾。

践祚大典很快到来。高座可览江山万里,座下叩拜万人,仿佛无所不能得,无所不能企及。

只有自己知道,身前万千恭敬圣安,身后千万错综束缚。一张脸光鲜至极,皮囊下千疮百孔。

空空如也的后宫迎进国色冯女和表妹阿乐,世家合适,皇家合适,还是她亲口夸赞过的嫂嫂人选。

人人都觉得合适。

新帝报复一样地对她们好,不久后却听到长公主有孕的消息。

他小心翼翼地追问诊脉的医者,那时日,对上了。

失去的光,翻倍归来了。

她怀得辛苦,每天却都是笑逐颜开,板着指头数日子,准备了无数礼物。生产时踏在鬼门关口,母女险些尽去,幸而宫中御医全部去往公主府救治。

那孩儿生来异瞳,稚弱异常,他不在意,他仍旧欢喜到不能自拔。

待那孩儿好了些,他便不顾一切把她们母女接入宫中,名曰给小郡主最好的将养。

除夕跨至新春,举国大赦与免赋。广梧里春意刚到,他只想在这万丈光芒里,与她享片刻的共欢。

这一生里最好的岁月,全在她抬头而来的一笑,和怀里孩儿的软糯叫声里。

……足矣。

她一直不知道,直至看见女儿背后怒放的梅花胎痕。

她病着,疯着,即便他告诉她两人本不相干的血脉,她依然回不来。

新帝给她匕首,她把刀锋对准他心口。他这样守在榻前一夜,她的手一直在抖,刀尖没有血。

桐树下十三坛太平山川,她一坛坛拍封,一杯杯饮尽。他赶过去,她递来一杯,说:酒中融毒,敢饮否?

新帝毫不犹豫地接过,仰颈入喉。

她猛然推开他,倒提着美酒所剩无几的玉杯,忽然在满庭太平山川的醇香里哭号:我恨你,我恨你们。

杯中只余一点酒液,大半被他咽去。

从此毒入心脉,不可悲,不可喜,寿数折半。

夜中,他守着她再无安宁的睡颜,执意要给自己半生黑暗的疯魔画上句点。南境兴兵,他调言椿为军师,让驸马踏入没有归途的战场,甚至还以舞姬浮生为要挟,命主将于霆将驸马言椿除掉。他要这世上除了自己,再也没有让她注目的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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