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我就难过得不行,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他。他停下手中的活,微微转头问,“怎么了?”
我没说话,却红了眼眶,轻声道,“没事,我就过来看看你。”
他转过身来问道,“兄长这次来,会在扬州待多久?不然你同他说说,让他搬来扬州住吧。我在这清静惯了,有他陪我说说话,最好不过了。”
“你的心里啊,就只有哥哥,”我佯装生气道,“不如,我去四处游玩,你们在一起过小日子,可好?”
“珺扇,我只是觉得……”他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我才会如此生气,却不知我又是逗他的。
他见忍不住哈哈大笑,无奈地摇摇头,宠溺地说道,“今早的时候,我在市集上买了银杏果,我记得你最喜欢吃了。”
“我知道,银杏有毒,不可多食。”我一面学着他的语气,一面出了屋子。
哥哥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静静坐着,我将一碗银杏果放在他面前时,他吓了一大跳。双手紧张兮兮地往身后袖子里藏着什么,正好被我逮了个正着。
原来是一只桃粉色的步摇,在阳光底下,灿烂夺目。哥哥原是个不爱笑的人,一生气就铁青着脸,连醉酒时的面容都是白色的,现在脸却红得像鸡冠花一样。
他磕磕巴巴道,“别闹,快还给我。”
说罢,便上手来夺。
我赶忙将步摇往身后一藏,眯着眼打探道,“哥哥,这是谁家姑娘送你的?”
“珺扇,你还给我!”哥哥的脸更红了,连说话也不利索。
我往远处小跑了几步,在几尺开外停下道,“你说了,我便给你。”
哥哥见我这般,有些心烦意乱地在石桌坐下,略为不好意思道,“不是她送我,是我要送给她。”
有那么一瞬间,我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像哥哥这样傲娇的人,从前多少长安贵女登门拜访,他皆一一拒绝,嫌弃他们不是太俗,就是太艳。
而今太阳竟然打西边出来了,竟有叫他动心的女子。我一脸疑惑走到石桌旁,将步摇还给了他。我还没说什么,哥哥就瞄了我一眼道,“爹娘还不知道呢,你可千万别说漏嘴了。”
“那你告诉我,是谁家的姑娘?”我凑上前小声问道。
“不说,”哥哥昂起头来,很是嫌弃道,“若要是让她知道我这家中,还有个混世魔王的妹妹,怕早就被吓跑了。你哥哥我,还是打一辈子光棍吧。”
“我哪有你说的这样,倒是你,成天板着张脸,凶神恶煞的,谁家姑娘见了不怕,你这步摇送不出去,也是情理之中,没什么好奇怪的。”我有些头疼,不管什么时候,哥哥总喜欢数落我一顿,并乐此不疲,简直是无可救药。
他自然是不信我,生怕我鲁莽的样子,把人家姑娘给吓跑了,于是一直没说出口。
我倒也不是因为好奇,而特意打听是谁家的姑娘。而是哥哥这个年纪了,还没成家,爹娘肯定着急,也想抱孙子了,自然还需要他人推波助澜一把。
“你就别给我添乱了,我晚些去找她。要是她实在不肯收,那就算了。天底下,什么样的女子没有,我沈晋宇又不稀罕她一个。”哥哥话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忍不住将步摇拿在手心,端详了好久,还长叹了一口气。
我有些急了道,“既然你都这么想了,也就不用担心这件事会有更坏的结果。倒不如活马当死马医,说不定人家姑娘感动就答应了呢,哥哥真的不需要小妹我出手相帮吗?”
哥哥想了想,犹豫了一会儿道,“算了,我不去了,这步摇留给你吧,女人真是麻烦。”
我知道哥哥心有不甘,但依他这样的性子,既不风趣也不解风情,除了皮囊好看些,武功还不错,倒真的没有一处能讨姑娘的欢心了。我想突然想起,那些长安贵女,果然是人傻,钱多,眼瞎。
哥哥这么说,我并没有回答,只是坐着静静地剥着银杏果。我猜,用不了半会儿,哥哥肯定还是会忍不住求我帮忙。果不其然,我第二颗银杏果还没有剥开,哥哥就开口道,“妹妹,那你说说,可有什么法子?从前我也送过她一些东西,可是她没收。我曾听陆先生说过,这女孩子喜欢美的东西。”
我看着哥哥愁眉苦脸的样子,觉得实在是有些滑稽,一时没忍住哈哈大笑,险些笑得人仰马翻。
哥哥怕我如此大的动静会引来少主,到时候就更加难堪了,不得不继续认真地说道,“你笑什么?我是认真的,我是真心喜欢她的。是你自己刚刚说,要帮我的。”
我止住了笑声,看着他一脸茫然的样子,有些不忍心问道,“那哥哥先前都送了些什么给她?”
哥哥见我诚心想帮他,便来了兴致道,“我按陆先生说的,送了一把羊角匕首,还有一副马鞍,马鞭我也一起送了。可是她都没收,你说她是不是不喜欢我啊?还有这步摇,是在潋月阁的时候,顾曲教我的。妹妹,按理来说,陆先生上了年纪,这方面的经验总比顾曲要老道一些,可是这步摇,虽然美,可哪里有哪些匕首,马鞍美啊?”
哥哥说完长篇大论,我笑得几乎要直不起腰,又怕他来闹我,连忙摆手道,“陆先生说的没错,女孩子是喜欢美的东西,顾曲虽然不及陆先生的年纪,但他说的话,准有用。哥哥,难道没有听过女为悦己者容吗?你送她匕首,难不成是要让她切羊肉给你吃吗?还是同你一起殉情啊!”
哥哥仍旧不解道,“可我明明觉得这些东西,挺美的啊。佩戴在身上也是英姿飒爽的。”
我突然觉得他有些无药可救,扶了扶额头道,“哥哥,你喜欢的是个江南女子吧?”
哥哥眼睛一亮,笑道,“妹妹,你怎么知道?巧了,她正是扬州人。”
我差点没被他气背过去,五官几乎快要挤成一团,我语重心长道,“若说你心仪的是个北疆女子,你送她这些,指不定能博她芳心。可是哥哥,江南女子,婉约绮媚,你送这些只会吓到人家,还会把对你先前的好感统统给葬送了呢!”
“没你说你那么严重吧?她若是对我有意,我便是捡了块石头送她,估摸着夜里也舍不得离身。再说了,你不还是一样,他不过是送了几只银杏果给你,就把你乐得跟猩猩似的!”
我正是纳闷,明明在商讨他的事,好端端地又跑到我的身上来。我摇了摇头道,“算了,我不管你了。反正到时候爹娘问起来,我如实说便是。”
听我这么说,哥哥慌了,连忙站起身道,“好妹妹,我错了,我今晚约了她在清江桥相见,不如你陪我一起去吧?”
我想了想,面露难色道,“今晚,我要同少主去放河灯,给家里人祈福,没时间陪你,还是自己去吧!”
“妹妹,不然你远远看着也行,给我比个手势什么的,好让我心里有底啊!”此事的哥哥已经顾不得太多颜面了,连忙央求又不敢大声。
最后我还是点点头,其实放河灯一事,是我骗他的。自家哥哥的事,总比放河灯要重要一些。
夜里的时候,我们起身出门,少主留在宅子内,只叮嘱路上小心。他总是这样,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油灯下读书。其实我知道,他并不喜欢吵闹。可这并不与他白日里说过的话有冲突,他想哥哥留下,是知道我害怕亲人分离的感觉,故此便寻了这个理由。
等出了门,走了好一段路,哥哥才知道,我并没有约少主放河灯。到了清江桥边的时候,我们老远就见了一个身姿婀娜的女子,正静静地立在桥边,似乎在等着谁。
我走近一些,这才看清她的面容,是那种江南女子才有的小巧玲珑,婉约清丽,笑起来时候,眼睛就像两轮弯弯的月亮的,甜甜的。
“哥哥,她叫什么名字啊?”我问。
“月牙。”哥哥回道,目光直勾勾地注视着她,嘴角微微上扬。
等哥哥走上前,我便偷偷躲了在暗处,看着他们两的一举一动。
哥哥走上前,尴尬地笑笑,“让你久等了吧?你还好吗?”
我的心揪在了一起。哥哥说了许多无关紧要的话,却迟迟不敢将那支步摇送出去。而我简直有一种,冲上前用月老的红线将他们捆在一起的冲动。
两人对望了许久,皆羞涩地低下头去,月牙道,“我有些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