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心劫+番外(66)

半透的盖头下,展念看到许多熟悉面容。

胤祀、胤、胤祯,甚至角落中,还有齐恒与白月。

拜堂礼毕,新郎在前厅宴请宾客,新娘则送入洞房。九福晋所居之处,与停云堂只有一墙之隔,也晴抬头一笑,“福晋你瞧,‘归来堂’,这不是宋朝那个女词人,李清照所居之处么?”

“那你可知,李清照所居之处,为何唤‘归来’?”

“嗯……奴婢不知。”

“李清照为何自号易安居士?”

“奴婢还是不知。”

“这都不知道!”角落里忽跳出一个六七岁的女孩,神色飞扬带笑,“出自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

展念顿了一顿,“如英?”

“咦?你知道我?”

屋里的老妈妈见她闯祸,三步并两步赶来扯住如英,“大格格冲撞了福晋,还不快快请罪。”

如英有点不高兴,“一大早就把我和如云弄起来,说什么给福晋撒床,我又不是不肯,为什么要请罪?”

老妈妈声色俱厉起来,“可又浑了,你该唤福晋‘额娘’才是,再不听话,我可告诉你月姨娘去。”

“我好好的有额娘!为什么要叫她额娘!阿玛都让我管额娘叫额娘,怎么新来一个福晋,额娘就变成姨娘了?”

展念抬手制止老妈妈,微微向如英一笑,“从前怎么叫,如今就怎么叫。”

如英得意洋洋地瞪了一眼老妈妈,抬头看了看展念,“那我叫你什么?”

“福晋,或者姨娘。”

如英拽起展念的手,将她牵到屋中,招呼站在榻边的两个小女孩,“如云,琇莹,来看我们的新姨娘!”

屋里的几个老妈妈见此场景,都觉有些僭越,纷纷要开口阻止,然而福晋却忽地开了口,虽隔着喜帕看不出神色,却有一种不容置喙的清冷,“妈妈们辛苦了,不如先去外间休憩片刻。”

如英大为惊异,“姨娘,你好厉害啊,一句话就把她们打发走了!”

琇莹和如云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手中捧着的花生、红枣等干果,没了老妈妈的指令,不知道该不该撒。展念对着几个小孩子,实在也生不出什么脾气,遂笑道:“放下罢,看你们捧得都累了。”

两个孩子如蒙大赦,赶紧将果盘丢在一旁,四岁的如云还悄悄动了动脚,想来已站了许久。展念坐在床榻上,问她们:“要不要坐上来?”

一向胆大的如英略有犹豫,“额娘知道了,不会饶过我的……”

“我不告诉她。”

如英立刻带着两个妹妹滚到床上,还顺手抓了一把果子,“姨娘怎么读过陶渊明,我额娘连字都不识几个呢。”

“那你又怎么读过陶渊明?”

“阿玛让我学的,他说女孩子通些诗书好。”如英翻了个身,滚到展念面前,“姨娘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叫如英?”

“彼其之子,美如英。”

如英长大了嘴,指着如云道:“那如云呢?”

“鬒发如云,不屑髢也。”

“琇莹呢?”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

如英惊奇连连,碰了碰展念的盖头,“姨娘长什么样子?如英想看。”

展念微微俯身,“掀吧。”

如英一手已拽住了盖头的边角,然而神色仍然纠结成一团,“好像应该是阿玛来掀吧……”

“无妨。”

胤禟推门而入时,正撞见的场景,便是数位老妈妈避在外间,三个小孩子滚在榻上,面前一片果壳的狼藉,其中最大的一个,正小心翼翼扯下新娘的盖头。

作者有话要说:我忽然特别想问!

在你们的猜测中,莫寻后来怎样了?

第41章 不记来时路

“如英!”

如英被这一声严厉的呼唤吓得不轻,朝展念身后缩了缩,展念含笑拍拍她的脑袋,抬眸望向胤禟,“让她们先回去吧,累一天了。”

胤禟僵硬片刻,方唤了外间的老妈妈,将三个孩子好生送回。其余的妇女老人赶忙上前,捧过合卺酒、面条、生饺子,胤禟坐在展念身旁,神色看不出喜怒,“你待她们,倒是很好。”

“我身为嫡母,自然待她们好。”

“你全然不在乎,是么?”

展念觉得有些好笑,“妾不敢。”

行过交杯,吃过小食,庭院中忽然唱起了满语的歌谣,胤禟一手搭在自己额前,一手抚上展念的鬓发,展念所知的婚俗中并没有这一项,是以心中一动,“这是做什么?”

身侧的老妇人含笑解释:“这是《合婚歌》,新郎抚一抚新娘的发,再摸一摸自己的头,心意便可上达天神,与眼前人白头偕老。”

满语古调透出几许苍凉悠远,胤禟阖眸不言,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虔诚,展念心有触动,亦闭上眼,胤禟的手抚上她的头顶,温热沉静的触感自发间蔓延而下,恍惚间,似是尘世万般,皆如云烟散去,她与他重归昔年模样,风雨不动,岁月无欺。

曲终,展念睁眼,房中诸人皆已不见,只余满堂红艳,花烛长明。

胤禟缓缓俯身,凑近她的唇。

展念想,她已是他的妻。

双手在榻间微微蜷起,不期碰到一枚细小果壳,如英的笑语陡然浮现,宛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展念控制不住地想起完颜月,不知胤禟从前,是否也曾这样吻她……

她浑身一颤,猛地侧开头。

胤禟眼底骤然一缩,神情转冷,仿佛是要大笑,“终究是,回不去了。”

展念避开了话题,“外间宾客难缠,九爷竟回来得这样早。”

胤禟掩去眼中情绪,淡淡问:“董鄂府那边,今日准你用膳了么?”

展念坦诚地摇头,“没有。”

胤禟起身,吩咐外间传膳,厨房似是早有预备,很快便端了几样菜式来,胤禟坐在桌前,看着多出的一副碗筷,良久不语。

展念实在有些饿,然而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式,竟都是她从前最爱的食物,无一不是重油重辣的手笔,只是,如今的她,早已吃不下。当年她中毒以后,孙挽之明令服药期间,须清淡饮食,那时她尚天真地以为,只要过段时间,依旧能够吃香喝辣,却不知,身体竟已坏到那般地步。

胤禟自然也不知。

展念踌躇地开口:“九爷,我……”

“怎么?”

展念看见他正挑拣盘中的辣椒,尽管已隔了这些年,动作却自然得如同本能,只觉再说不出一句话,微微一笑道:“我确实饿了。”

尚未吃上几口,胃中的绞痛便已不可抑制,胤禟见她额上冷汗,慢慢变了脸色,劈手夺过她的碗筷,一边怒声唤人,一边将她抱起。

怀中人已疼得蜷缩成一团,她的颤抖拉扯着他的心,胤禟一字一顿,似是咬牙切齿地问:“为何不说?”

展念露出一个苍白笑意,“我想吃。”

胤禟将她放在榻上,颓然坐在她身边,扬起一个古怪笑意,“展念,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嫁衣有些紧,蜷缩的时候多有不便,展念一边伸手解开腰带,一边心平气和地解释:“我没有同情你。”

胤禟见她动作,遂将她扶起,帮她将层层束缚的嫁衣脱去,不期之间,淡黄的信封从她怀中滑落,胤禟拾起,只见其上清淡的字迹,赫然是“阿离芳启”。

展念警钟大作,生怕他一怒之下便将其撕个粉碎,勉力撑起身想去夺,“别动!”

胤禟抬起手,将信高高举起,冷冷看她,“莫寻?”

眼前人已疼得浑身冷汗,却用了所有的力气来夺一封轻飘飘的信,她面色苍白,目光却灼灼,似想伸手去够,然而剧痛之中只能软倒在他怀中,微弱的声音仍重复着两字,“别动……”

胤禟心痛不已,他伸手揽住她,动作极是温柔,然而眉眼却极是狠戾,“怎么,九福晋要在新婚之夜,同夫君抢夺昔日情郎的书信?”

展念素来听不得他糟践莫寻,闻言胃中一阵翻绞,却不知何处来的力气,狠狠将他推开,“好,那你就打开看看,看看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胤禟迅速将信件抽出,看见纸上只有寥寥的“遥贺新婚,百岁为欢”八字,神情不由一怔,尚在茫然,榻上的女子却忽然以帕掩口,面上竟似一点血色也无,他一把扳过她的手,但见素色的锦帕之上暗红一片,顿时慌了手脚,“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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