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叹了口气,摇一摇头:“小女娇纵,说是非后恒不嫁,老夫也没有办法啊!”
“说起来这定远将军后恒也是个痴情种,与夫人失散后,再没纳过一妻一妾。”
后恒对介泽道:“你且随我上前面圣。”
介泽仍在饶有趣味地听着官员的谈话,甚至有些同情地看着这位无情又痴情的大将军。
后恒迎上他的目光,道:“随我来,我向陛下引荐你,助你出仕。”
介泽犹不自知,不走心地跟在后恒身后。
陛下笑着对后恒道:“爱卿怎么现在才下山,是否遇到难缠的野兽了?”
后恒一掀衣摆,退半步单膝跪地,回道:“臣狩猎不慎入了深林,耽搁了些许时间,惹陛下担忧,是臣之过,请陛下降罪。”
“爱卿平身,你看看,今日来了如此多的良才,你若错过了这招贤纳士的好机会,岂不是糊涂啊?”陛下他言辞中肯。
“天下贤才都是陛下的子民,后恒怎能独自纳入麾下!”后恒起身回禀陛下。
丑阁弟子未入仕便不必行世俗礼节,介泽就这样云淡风轻地站在旁边,无心看这君臣之间的假仁假义。
老皇帝根本不是龙座上的老吉祥物,对重臣满是猜忌。只是可惜了后恒这个不二贤臣啊。
群臣争着想让介泽作婿,介泽还未从谈话中听出一二,就看到后恒扭头看着自己。
“陛下,臣的确在林深处觅得一良才。此人射术造诣颇深,臣与其共猎后,更觉此人学术博深,是位难得的知心人,臣心生喜爱,斗胆欲向陛下求得此良才。”后恒说得合情合理,介泽都差点信以为真。
陛下喟然长叹道:“天公作美,世有丑阁良才来辅佐孤。”随即他又看向介泽道:“既然是位良人,孤即日起便封你为定远将军的随行军师,赐马三千,绢十万,锦彩十万,日后随军南下。”
介泽思量不出后恒临时变卦意欲何为,只能领旨谢恩。
陛下抬高声音道:“天色不早,众爱卿今日且散了吧。”何公公终于放下车帘,随陛下回宫了。
迎走天子,后恒对介泽道:“泽公子,跟着我虽然有些屈才,但好过朝中人心不古权势弄人。征战虽然凶险但……我会护好你的。”
介泽听着这话有些不适,从来没有人敢在阁主面前大言不惭地说出“护好你”这种话。
细细品味这句“护好你”后,介泽竟然从这沙场武将的言语中品味出些许温情来。
他心道:“罢了,不知者无罪,你既然有心护我,今后,我丑阁阁主便会保你周全。”
二人正欲上马,却见两位官员结伴前来。
“李大人,张大人还有何事?”后恒客套地问道。
“定远将军,老朽有一小女,年方二八,自上次将军回城时见过将军后,便心系将军,茶不思饭不想。今日老朽欲为小女做媒,不知将军可有意否?”那位李大人亲自说媒道。
“李大人,我常年征战在外,很少回府,况且战场上刀剑无眼我亦生死难保。贵千金正值芳华,在我府上恐怕受不了如此委屈。”后恒委婉拒绝李大人的说媒。
“无妨,将军勇冠三军,战无不胜。边患总会平定,将军定会凯旋归来。小女可以等……”李大人争取道。
介泽正看着这出好戏,一旁站着的另一位张大人却踱到介泽身旁,正声道:“阁下可是丑阁弟子?是否婚配?”
介泽正欲作答,后恒却没再与那李大人周旋。他走近,朝张大人道:“今日天色甚晚,若有何事他日再与大人详谈。”
后恒竟没再待这二人回话就径直上马。介泽草草向二位大人行了一揖,跨鞍上马随后恒离开。
介泽不知后恒为何匆匆离开,但他知道何为“非礼勿言”也就没有询问。
后恒对介泽道:“今晚不早了,你先随我回府邸吧。”
介泽颔首道:”那今日便打扰将军了”
残月当空,夜阑人静,二人并行无言,各怀心事。
介泽寂然凝虑:自己也不算相貌平平与路人相仿,后恒那位故人该是何等身形相貌?又怎能与自己如此相仿?
是否是因为自己曾经在尘世生活过段日子,相貌被他人瞧了去,仿了自己的皮囊?
忽然,介泽想到了阁灵提到的话:“后恒这人曾几次三番求见大人。”
搭配上后恒初见自己时说的那句:“大人,你肯见我了。”以及后恒那亲昵的举止……
介泽满脑都是官员们的谈话:
“这定远将军是个痴情种。”
“与夫人失散后再未娶妻纳妾。”
“听说后恒入朝为官也是为了故人遗愿。”
“可不是嘛,据说他本与那发妻相濡以沫情投意合,奈何红颜薄命……”
介泽忽然有一个骇人的猜想,脑中若隐若现的念头一闪而过,让他一阵恶寒。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八卦总是在流传里才生动~
☆、无违夫子
介泽心悸的痼疾又犯了。
“大限将至,一些小病也难以恢复了吗?”介泽想着,垂首抚了下心口。
后恒觉察到了他的异样,停下马来问道:“泽公子可是身子不适?”
“不碍事,一些沉疴旧疾罢了。”介泽回答道。
“停下来歇息会儿吧。”
介泽并没想要在此地停留,可后恒已经不容争辩地下了马。
介泽只能随之下鞍,他向前一步道:“将军,只是小毛病罢了,我们……”
话说一半,介泽手腕就被后恒扣住,腕部的七丑珠将介泽硌了一下,剩下的半句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又被他囫囵咽下。
后恒掀起介泽宽软的袖口,不发一言地看着他腕部七丑珠。
介泽扯谎道:“我从小习惯在腕间戴一些沉物,将军见笑了。”
后恒还是不语,就这样盯着七丑珠,介泽竟然从这目光中看出了些许恼意。
终于,后恒放过了这串珠子。他敛目为介泽把脉,片刻后松手,整好介泽的袖口,然后道:“邪祟泮衍,泽公子是否常常夜间多梦??”
介泽有些吃惊:他怎会知道邪气在体内弥散会引起梦境!
“将军竟在医术上也造诣颇深,作为丑阁弟子,介泽真是自愧不如。”介泽转了话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我只是略通一二,碰巧曾经听一位故人提起过邪祟发梦的脉像。”后恒目光柔和下来,道:“回家了。”
介泽上了马,见光死的阁灵现形后匿于黑暗中,慢吞吞地飘在介泽身后,然后拉着鬼气森森的长调,语重心长地说:“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往送之门,戒之曰:‘往之汝家,必敬必戒,无违夫子。’”
介泽一激灵,有些愤怒地想:这一个个的是要反我吗?西子那倔驴子,阁灵这鬼东西,还有那个没大没小的后恒。
好吧,后恒不算。
介泽看向后恒,静默的眼神里满是说不出的话。
后恒当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见他怔神,又道:“走吧,回家了。”
介泽很礼貌的回笑。
“往之汝家,必敬必戒,无违夫子,违夫子,夫子,子……”阁灵说话带着空灵的回音。
平日里,碍于外人,丑子的话并不外放,只有它的阁主能听到。
介泽在神识里斥责道:“丑子,你活了这么久,是不是嫌有些年长了?”
丑子又扮无辜扮可怜:“阁主,我背诗呢,这句有些理解不了,您学识渊博,可否帮我解译?”
介泽没好气地在心里放话:“我在位这二百多年怎么从来没见过你背书?”
“因为您以前不带我出阁来玩呀!”丑子撒娇道。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介泽不悦。
丑子立马变得油嘴花腔:“可是,我不说话您就不会搭理人家呐!”
“那你说吧。”介泽有些后悔带丑子出来了。
“阁主,我要是说话怕吓到他啊。”丑子甚至有些得寸进尺,妄图和他家阁主大人畅谈一路。
“以后你要是不乖,我就不要你了。”介泽终于被丑子惹烦了。
话一出口,阁灵和后恒同时一愣。
“好气哦……咦?大人你怎么直接说出来了,你看吧,他听到了。”丑子看好戏似的往后恒身边一飘,摊摊手。
“得完,这得完。”介泽这样想着,很没脸地拿袖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