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境只好让去了一边。
“我没事儿。”宋君临眼睛望着她,笑,“你也听见了,就是些皮肉伤。”
谢灵境仿佛听不见,只转头对那个小实习医生道:“再安排个脑部CT。”
“啊?”小实习医生一脸茫然。
莉兹只转头,对他同情一笑。
“不用担心,”谢灵境双手环抱于胸前,一脸冷漠,“他有钱。”说着又仿佛是提醒了她自己一般,“干脆给他来个全身体检吧。”
“……”
宋君临还没来得及笑话她太“小题大做”了,就听见隔壁传来一声撕心裂肺地叫喊。
听着这似曾相识的声音,谢灵境过去拉开了帘子:“吴小姐?”
她惊讶地看着才与他们分开不久的吴小姐,此刻却躺在了病床上,身下那件浅蓝色的针织毛衣裙,正慢慢渗透出血迹。
第54章
吴姗姗做了一个悠长的梦,梦里是无休无止的争吵, 哭闹, 还有疲惫。
她知道这是梦,可就连做梦,也叫她心生绝望。
意识渐渐清明, 她听得见耳畔叮叮当当与哗啦哗啦的声响, 是有人在来来往往, 期间夹杂着几声哭泣, 还有一句“竟然给我孙子弄掉了”的质问。
莫名地,她突觉一阵轻松,再次陷入了昏迷。
这一次,她没有再做梦。
再醒来时,她终于能够撑开似有千斤重的眼皮,病房里很安静,只有顶上的一盏灯,孤独地亮着。
“你醒了?”
耳边是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 她在迷迷糊糊的时候, 也有听到过,这个声音, 曾冷静地劝说那些吵闹的人出去病房。
她当时还想着,等醒来,要好好感谢这个声音的主人。
“谢医生?”她有些意外,看这位谢医生,正查看她的各项指征。
“你不是神经外科……”她疑惑, 干涩着喉咙问。
谢灵境看了她一眼,笑:“悄悄告诉你吧,我们医院的产科主任,当初也想要我过去呢。”
吴姗姗下意识地双手摸上了自己的腹部:“我……”
“我们很抱歉,”谢灵境静静地看了她,“没能留住您的孩子。”
吴姗姗的眼泪当即就下来了。
谢灵境眼疾手快,从床头柜上的纸巾盒里,抽了两张,递给了她:“您别难过,”她安慰道,“您这么年轻,只要想要,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吴姗姗接了纸巾,摇了摇头:“我不难过,”她抿了抿嘴,“其实,我有点开心。”
要是换了旁人来,听了她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还不晓得会怎么猜测,这是这样一个冷血的母亲。
可谢灵境清楚,在听过她先前的一番话,又亲眼目睹了下午她未婚夫一家人的情况后,谢灵境很是理解,她开心的缘由。
“只是我也没有料到,自己原来,还是有这么点在乎的。”吴姗姗说着,隔了医院如出一辙的被褥,她轻拍了自己的肚子。
“毕竟是你身上的骨肉。”谢灵境安慰道,她知道自己不该多此一举,但她还是没忍住开口,“这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吴姗姗摇头。
谢灵境颔首,她知道,这女孩子嘴上说着不知道,可身上,有些东西,正慢慢发生着变化,她只是还尚未察觉到而已。
又看了回输液,谢灵境转身欲离去。
“谢医生。”吴姗姗急急喊住她,“我知道我撞了人,我想知道……”
“放心,他们没事。”谢灵境冲她笑了笑,阖上门出去。
如果真有了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她也不会来这里查看她了。就算来,大概,也是来犯罪的吧……
毕竟,当时那辆车里,都是她此生最爱的人。
宋君临难得生病,这好不容易被某人滥用私权,强行留院察看,自然得要上一间VIP病房了。
谢灵境穿过医院间空荡荡的场地,裹着一身冬夜寒风,门也不敲,直接推门而入。
宋君临正半躺在病床上,对着部笔记本,凝神工作。
床上被褥都是刘叔从家里带来新换上的,一旁的黄漆床头柜上,还有一瓶新鲜的花束,卡片还插在了上头,显然并未受到主人的青睐。
谢灵境两脚蹬掉了平底鞋,白大褂一脱,转身就钻进了被子里。床不大,她只好半侧了身子,搂过他坚实的腰,脑袋靠去他宽厚的胸前。
“嗯?”宋君临垂眼,就看见身前顶着柔软发丝的脑袋,“怎么了?”他问。
谢灵境看着眼前的笔记本屏幕,上面密密麻麻的英文,刺得她闭上了眼。
“没什么,”她埋头,“就是有点累了。”
宋君临合上了笔记本:“那我给你捏捏。”他完好的手掌按上她瘦削如同少女的纤细肩颈,轻重有序地拿捏起来。
“舒服吗?”他问。
谢灵境依旧埋了头:“舒服,就是有点疼。”
“那是你锻炼得少了,”他笑出了声,手掌按着她的脑袋揉了揉,“身体才会僵硬成这个样子了。”
她猛地抬头:“弄乱我头发了。”她瞪了眼,抬手去顺头发。
“别乱动。”宋君临扶着她坐好,面对了面,探身去亲吻她还因为生气而紧抿着的嘴唇。
“喂!”谢灵境急急往后仰,却被宋君临揽了后背,向前往他怀里带。
“不是说给我按摩?”她双手撑在了他的胸前——这家伙,住院也不穿病号服。
宋君临搂了她入怀,顺势抱着她坐在了自己腿上:“运动一下也就好了。”他低声笑道,去品尝眼前白皙的一段脖颈。
谢灵境正待反驳,眼神瞥着一旁床头柜上的花束,腾出一只手来捏住,夹到眼前。
“邹圆是谁?”她神智清晰地问。
才将一只大手摸索进了她白色毛衣下的宋君临,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声问,弄懵了下。转头瞧见她手里的卡片,不屑一声,伸手捏住,扔去了一边。
“我助理。”他试图言简意赅。
“好看吗?”她也直入主题。
“没你好看。”他懂何为求生欲。
谢灵境斜眼觑着那一捧花,心想等下走,绝对要给它带走。扔了好像还是有点浪费,不如就拿给莉兹好了。她彻底将莉兹办公室当成了废品回收站。
才将将索吻去锁骨间,很不适宜的,谢灵境的手机响了起来。
“别接了。”他一面捏住她细细的腰,一面昂首往上,去堵她的唇。
谢灵境左右躲闪,终究还是摸到了手机。一看,是莉兹。
“我得走了。”她想了起来,她和莉兹约了今晚去喝酒。
这话她当然不能老实告诉宋君临,想她临阵逃脱,只是为了一杯酒,宋君临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于是她正色:“我们得为明天的手术做最后的模拟。”她捡起了被扔去一边的白大褂,俯身往他嘴上亲吻一下,“一个很有挑战性的手术。”她面不改色地撒谎。
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她享受自己和朋友的夜生活,就算是才出了车祸的爱人,也不行——反正从各项检查上来看,他不仅没事,反而还强壮得像头牛——这才是她可以放肆的真正理由。
离医院两条街的一家清吧,莉兹只点了杯白兰地,坐在吧台前独饮。谢灵境到时,一面与她打了招呼,一面向吧台内的酒保小哥抬手示意:“一杯龙舌兰。”
莉兹没像往常那般转过头与她说笑,仿佛没察觉到她的到来一般,握着手里的酒杯,定定出神。
“嘿。”她于是再度打了声招呼,伸手往莉兹眼前一晃。
莉兹眨了眼,回过神来。
“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要告诉我的?”她问谢灵境。
“啊?”谢灵境愣了下,想了想,“谢谢你今天照顾宋先生?”
莉兹的白眼翻出天际。
“怎么突然这么问?”她接过装有龙舌兰的酒杯,送去嘴边。
莉兹转着手里的杯子:“今天下午,我接到了埃文斯夫人的电话。”
谢灵境举着酒杯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申请了埃文斯夫人的研究项目?”莉兹终于肯转过头来,望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失望,和愤怒。
谢灵境没有慌乱,她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早就知道。
“我没想要故意瞒着你,”她解释,“我只是想……”
“等确定了再告诉我?”莉兹替她说出了后半句,满是嘲讽,“你可真行啊。”